第二百四十三章生活所迫
因为身体状态不好，叶承松没有骑摩托车，而是出门拦了辆出租车。手表上的时针走过六点半，晚高峰只剩下个尾巴，大多道路通畅起来，偶尔的塞车主要是红绿灯的原因。叶承松靠在后座，微微侧头看向车窗外华灯初上的景色，天空已经黯淡，那些交错的霓虹灯照不清行人的模样，只看得到他们匆匆的脚步，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依循着生活的轨迹。他记得那时父母离婚，他跟着秦志明离开原来的家搬去新家，约莫也是这样的夜色茫茫光影交错，所有事物都显得隐晦不清，他和秦志明一人拖了一个箱子，一前一后走了很长一段路，谁也没有说话，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了魂。
按理说，他是应该跟着妈妈的，因为从血缘上，他和秦志明没有任何关系，但那个时候秦宽还很小，秦志明心里塞着痛苦，整个人郁郁寡欢，孙虹虽然表面看起来坚强，但其实内心千疮百孔，面对这样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三个人，他主动选择了秦志明。
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就承担了许多，比如在生活起居上照顾后来常常借酒消愁的秦志明，比如打工挣点钱补贴收入不高的母亲，还比如经常去看看弟弟，用长兄如父的道理，稍许填补一些父母离异对弟弟造成的伤害，之类的。
而那时他才十四、五岁，分明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先生，到了。”
“嗯，好。”
转念间出租车到了地方，叶承松付钱下车，车外的暑气没有因为夜幕降临而有所消减，冷热交替间他的身体略微晃了晃，但又很快沉静下来，那动作微乎其微，就如同不过夜风吹起，吹动了他的衣角和发梢。
“今天又来看妈妈和弟弟？没骑车？”
“嗯，过来看看。”
这里是天心佳苑，周边有学区，地段不错物业管理也很好，是当初秦志明和孙虹的婚房，也是叶承松曾经的家。离婚后秦志明把它留给了孙虹和秦宽，自己则买了个城北的二手房，带着叶承松搬过去，后面叶承松工作了，才出去租了单室间自己住。门口的保安认识他，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让他进去了，叶承松匆匆走到15栋2单元楼下，等不及电梯，一口气爬到三楼，闷头到了家门口。
“小宽，开门。”
抬手敲门，门里却没人应声，叶承松又敲了敲，这才从旁边的牛奶箱底层的夹缝里摸出备用钥匙开门进去，入眼的屋子黑灯瞎火冷冷清清，根本没有人在。
“喂，你在哪里？咳……不是说把妈接回家了吗？”几乎力竭的叶承松撑不住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打给秦宽，好在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咦，哥你该不会这会儿跑去我家了吧？”秦宽还是之前那副腔调，明知故问的口吻里带着明显的戏谑，“我说你这人怎么连真话和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呢？我之前说不会去看妈，又怎么能带她回家住，你说对不对？”
“……”叶承松微微愣住，随即知道自己被秦宽耍了，但这并没有让他生气，反而让他松了口气，毕竟这个结果比他预想的任何一个结果都要好，“你说得对，是我不够了解你。那没事了，我挂了。”
“等等哥，既然你都到我家了，这两天妈不在家，我吃泡面外卖的锅和碗，还有没洗的衣服，麻烦你帮我整整，要不等妈出院回家，估计家里跟垃圾场……”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会接妈到我那里住。”
不等秦宽再说什么，叶承松果断地按下了通话结束键，之后任由拿着手机的手臂垂落在沙发上，头颈向后一仰，脱力地靠在沙发椅背上闷闷咳嗽。大约是止痛药的原因，原先腹部的疼痛被麻木代替，但那感觉也不好受，就好像有什么压在身体里，沉甸甸的，让他连呼吸说话和挺直腰背都觉得累到不行。
[就这个吧，你爸肯定会喜欢。]
仰头看去，眼前是家里的天花板，微微有些陈旧发黄，正中间那盏水晶灯是他陪妈妈买的，当时挑了很久才选定，他还记得妈妈说秦志明的幸运数字是9，而这盏水晶灯垂下来的珠子刚好是九颗，图个吉利。
可如今，物不是人已非，这个屋子里除了头顶这盏灯，已经基本没有太多当年的痕迹，这是秦宽长大成人后哭着闹着非要做的第一件事：抹去屋子里所有跟爸爸和哥哥有关的事物。
刚开始叶承松不知道秦宽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后来才知道是孙虹的娘家人说了些不好的话。他们说秦志明心里有另一个女人才不要他们的妈妈，又说他这个哥哥分明和秦志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因为不想吃苦，所以丢下亲生母亲和弟弟，跟了当时看起来比较有钱的秦志明。
[好，我们不说其他，你就说那个男人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那个已经死掉的女人！他和我妈离婚，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呵，就算你不是为钱跟了他，也是因为舒恬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舒恬，所以当然要跟着舒恬法律上的外公，不过哥你别忘了，法律上我们是舒恬的叔叔！]
叶承松的眼底黯了黯，想起这些让他愈发感到疲倦，不过当年车祸那么难的事他都熬过来了，眼下的这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
叮叮叮，握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叶承松以为是秦宽，结果是沈亦枫。
“喂，小松哥，有件事想麻烦你。”
“别这么客气，有事你说。”
“小憬之前让我给他弄张e.v.e.的签名照，能不能麻烦你到我这边拿一下，明天给他？我最近忙演唱会的事，保不准那小子放完暑假前能不能凑到时间去见他。”
“可以，你在哪？”
“我在公司的录音棚，录完前走不了，录完了估计要过十二点。”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沈亦枫的公司叶承松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沈亦枫推荐他去试镜，拍一个mv，第二次是歌迷堵门，他用摩托车载着沈亦枫从后面的小巷“逃之夭夭”。既然秦宽这边暂时没事了，叶承松振了振精神站起来离开，他打算到沈亦枫那边拿了东西就回家睡觉，明天如果还是难受就去医院看看，如果好点了就睡一天养神，总之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去参加晚上的聚会。
依然是打车，叶承松很快就到了沈亦枫所在的公司楼下，那是一幢气派的临街商业楼，一楼是挑高的大厅，往上还有五层楼，每层对外的落地玻璃窗上，都贴着色彩鲜艳的大幅海报，充满了时尚的气息。
叶承松在门口和保安说明了来意，保安联系过沈亦枫后，让他在一楼大厅的会客区等着。
“不好意思，麻烦你特意跑一趟。”沈亦枫很快坐电梯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叶承松。
“没事，我正好在外面，过来也顺路。”叶承松站起来，目光落在沈亦枫手里的信封上，“要我带给小憬的就是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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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亦枫把用信封装好的签名照片交给叶承松，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我正好有点休息的时间，小松哥我们聊几句。”
“好。”叶承松欣然答应，跟着坐下来，他并不怎么擅长安慰或者开导人，但总体而言还算个不错的倾诉对象，“怎么了？要开演唱会，所以压力很大？”
“嗯，虽然不是第一次开演唱会了，但这次规模比较大，公司砸了不少钱做宣传，歌迷的反应也很热烈，所以压力难免有点大。”沈亦枫笑了笑，他的模样帅气英挺，笑起来略微带了些孩子气的腼腆，看起来很温柔。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正常发挥就行。”叶承松也笑了笑，他记得舒恬曾经打趣说沈亦枫分明可以靠脸走天下，偏偏跟人拼实力，“照旧，门票送我一张，别忘了。”
“一定。”沈亦枫微微垂下眼，稍许顿了顿后，切入他想说的主题，“小松哥，你有想过结婚吗？”
“……”叶承松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当然想过结婚，这不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嘛。”
“你是在等恬丫头结婚，对吗？”沈亦枫像是没听到叶承松的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等到她嫁了，你再来想自己结婚的事，对吗？”
“好吧，你这样说也没错，毕竟恬恬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希望先帮她找到好归宿，才好安心顾我自己的事儿。”叶承松没有否认，他一直站在那个恰当的位置上，做着恰当的事，说着恰当的话。
“小松哥，我可能要订婚了。”沈亦枫看着叶承松又顿了半刻，然后突兀地抛下了这么一句。
“什么？订婚？”叶承松笑容一僵，事情的转折太出乎他的预料，“和谁订婚？怎么这么突然？”
“不是突然，而是我没跟你们说。对方是林氏财团的独生女，我们见过几次面，印象还不错，算是商业联姻，并不是什么坏事。”沈亦枫淡淡地说着，像是说着别人的事。
“亦枫……”叶承松抿了抿嘴唇，沈亦枫的处境他是知道的，有关沈家的恩情，他并不认为应该这样报答，“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者办法吗？不管多难，我都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