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爱你坚持的位置
凌慕安万万没有想到舒灏然会站在那里等她，雨已经停了，但夜风还是有点大，带着透凉的湿意。路灯的橘色光芒笼罩在他身上，勾勒着他在风中的轮廓，简洁的浅灰色高领毛衣和深灰色毛呢大衣让他看起来很沉静，侧过来看她的脸上覆着掩饰不住的疲倦和苍白，也透出了几许坚毅稳重，灯光打出了他睫毛和鼻梁的侧影，像是一幅精致的剪影画，而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光，星星点点，莫名显得柔和温暖。
“你怎么……我……”凌慕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但这会儿看到舒灏然实在让她喜出望外。
“脸上的伤还好吗？”舒灏然看着她脸上的纱布，朝她走了几步。
“没事，医生说没事。”凌慕安下意识捂了捂脸，赶紧摇头不想对方担心。
“被吓坏了吧？回去先洗个热水澡，然后跟史密斯夫妇聊聊，他们很担心你。”舒灏然没怎么笑，看着她身上被暖气烘得半干的邹巴巴衣服，不觉皱了眉。
“……嗯。”凌慕安点了点头，局促地站在原地，笨拙地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这个给你。”舒灏然又走近了几步，凌慕安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一个深色的纸袋，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从里面拿了条浅橙色毛绒绒围巾出来，二话不说动手替她围在脖子上。“我昨天路过商店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本来打算今天送给你……”
“好漂亮~而且，好暖和。”凌慕安忍不住兴奋激动，红着脸弯着眼睛抬头看向舒灏然，然后在下一刻被人扶住肩膀，吻住了唇。
陌生的柔软触感令凌慕安倏然睁大了眼睛，心口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她还不能很准确地理解这个吻的含义，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毫无招架之力，头发晕呼吸困难，眼花缭乱，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下一刻就会飞起来。
“幸好你没事……”浅尝辄止的吻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让人不知所措，舒灏然放开了她的唇，然后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周遭的风像是忽然就停了，寒意被驱散干净，只留了无尽的温暖包裹在两人身上，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替代了所有担心和关心，这样的遭遇谁也预料不到结局，凌慕安不敢想那满身汽油遇到火苗的后果，舒灏然不敢想那三个男人没有手下留情会怎么样……
“嗯，我没事~”凌慕安闭了闭眼，努力甩掉那些后怕，在舒灏然怀里甜甜地笑了笑。
“……有跟张璐和好吗？”舒灏然也轻轻笑了起来，高悬的心终于在抱着她的这一刻回到了该在的位置。“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们为难太久。”
“嗯~”凌慕安笑得更加开心，紧紧回抱舒灏然，把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好了，进去吧，已经很晚了。”舒灏然轻拍她的后背，然后松开了怀抱，扶她站站好，面对面又俯身吻了吻她覆着纱布的额头，“老师那边不用担心，已经帮你们搞定了，跟同学就说出了点小车祸，不会有人追究，交换生的证书你们会顺利拿到，不过最终考评成绩得靠你们自己。”
“嗯，谢谢你……”凌慕安的水眸里倒映着舒灏然深情的模样，长久的暗恋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此刻是不是在做梦，“今天让很多人担心了，不过就像你说的，幸好我们都没事。”
“可是人不能总指望运气。”舒灏然轻咳了几声，牵起凌慕安的手，往寄宿家庭的大门走去，“如果可以，回国后学点防身术，柔道或者跆拳道都可以。”
“嗯嗯，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凌慕安再一次点了点头，略微慢了半步，跟着舒灏然往家里走。微微抬眼，眼前是一道高瘦的背影，每每总是让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心疼，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觉得舒灏然身上始终笼着一股淡然沧桑的气息，那个时候她看不懂，现在算是懂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那个，我一直想问，就是之前你哥哥来……都还顺利吧？”
“……”舒灏然稍许顿了顿，眼前模模糊糊一些画面，耳边隐隐约约一些对话，让他勾了勾有些发白想唇角，“我爸把爷爷除了钱和资产以外的遗物都处理掉了，留了爷爷的钢笔给哥哥，什么都没留给我。”
“……”凌慕安一愣，随即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事实上从在伦敦见面到现在，舒灏然没有跟她提过任何有关家里的那些复杂事情，没有提他那个感情偏颇的爸爸，那个心机深沉的后妈，还有那个取代他的哥哥，也没有提他这些年吃的苦，忍的痛，受的委屈，什么也没说，像是那些于他根本不算什么，不值一提，可他现在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这句依旧语调平淡的话语，当场让她红了眼眶。
“我爸的原话是：你既然这么不关心爷爷，连葬礼都不参加，那么有什么脸拿爷爷留下的东西。”舒灏然继续走着，淡淡笑着，慢慢说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其实挺开心的，至少这说明我爸还是很爱爷爷的，虽然这几年他们一直在争吵……”
“舒灏然……”珍说，爷爷的去世让他更加阴郁深沉，以前还会跟他们说说老爷子的事和家里其他成员的事，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谈论一些对策，但现在除非必要，否则他只字不提。沉默寡言的次数多了，渐渐地周围人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帮他却又走不进他心里，所以他们几个才会完全不顾他的意愿和反对，让她知道了真相，留下来陪他，可她这么没用，面对这样的他，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哥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谈生意，顺便试探一下，然后……他把爷爷的那支钢笔给了我。”舒灏然自顾自说着，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凌慕安的问题，把一件坏事当做一件好事来说，说得轻松。
“诶……怎么会？”凌慕安紧紧反握着他的手，听到这一句不由停下了脚步，事情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她不明白舒易辰为什么会把爷爷的钢笔送给舒灏然。
“因为他是个只懂得索取，不懂得珍惜的人。”舒灏然被她拽停，转身看她不安的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发旋，“所以我白捡了一个便宜~”
“……”凌慕安将信将疑，直视着他的眼睛，希望不要错过什么，被他蒙混过关，“珍一直说你哥很厉害，所以我很担心……”
“他太看轻对手，所以必然是要输的。”舒灏然眼底划过一丝薄凉，转而隐入深邃的沉黑里，“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也很厉害，而且略胜一筹。”
“是这样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凌慕安虽然还有些担心，但听到舒灏然这样说，终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舒灏然也笑着，然后跟她道了晚安，目送她进了家门。
“oh，ann，thankgod，you'reback，areyouallright？”
“mr.smith，i'msorryformakingyoufeelworried.”
史密斯夫妇和洁西卡都没有按点睡觉，而是围坐在壁炉前等着她，看起来十分担心。凌慕安略过了泼汽油的恐怖桥段，委婉地表达了她们在学校里不小心得罪了人才会遭到这样警告，并表示脸上的伤不严重，一周就会痊愈，让他们不用担心。
等他们说完话，凌慕安喝了史密斯夫人准备的牛奶，洗洗弄弄躺在床上，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这一夜注定无眠，四周的安静黑暗让她辗转反侧，一会儿恍惚觉得还置身于狭小窒闷的空间，一会儿又觉得身子上似乎还残留着汽油的气味……再怎么看上去没事，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害怕的，她想了无数个如果，有好的也有坏的，能安然无恙是她们的运气，但舒灏然说的对，人不能总靠运气。
实在睡不着，凌慕安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拿了放在一旁的绒毛围巾捧在怀里，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静静发呆。青春的爱恋总是略微带了些傻气，爱着一个人，爱上跟他有关的全部，那些数不清的细枝末节宛如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说不好哪一片更美更精致，只觉得置身其中，便就哪里也不想去了。
嗡嗡嗡，发呆发到一半，书桌上充电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凌慕安心口跳了跳，这个时间会是谁发来短信给她？是爸爸妈妈知道了绑架的事？是张璐也睡不着？还是……
【睡了吗？】
竟然，是舒灏然。
凌慕安拿着手机钻回温暖的被窝，脸上止不住又微微发红，但还是克制着内心的喜悦回复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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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看了会儿书，没注意时间。你呢，睡不着吗？】
【有点后怕，不过不要紧，马上就睡了，你也赶快睡吧，我之前听你一直在咳嗽。】
【茶喝多了睡不着，我们聊会儿，困了就睡。】
【那好吧，聊什么呢？】
【不如聊聊张璐的事情吧。】
【诶？璐璐的事？璐璐什么事？】
之后，短信来短信去，他们愉快地聊了许久，直到凌晨快五点，凌慕安真的困了，这才互相说了晚安，睡了大概一两个小时。这次凌慕安再没有觉得害怕，眼一闭就沉沉睡去，什么梦都没做，只感觉到了无尽的温暖，像是夜风中那个吻，那个拥抱，驱散了所有的不安。
“嗨~早上好。”
“……阿胜？”
张璐请了假，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凌慕安，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本该一个人去学校，却在出门后见到了等在路边的阿胜。
“舒少要我以后负责接送你们两位公主，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