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是非看不清
车子开到医院，舒灏然拒绝了胃镜检查，只要求挂葡萄糖稀释酒精，覃凯帮他办了手续，也按照他说的，分别给舒旌宇和舒易辰打了电话。胃疼得厉害，舒灏然半靠在床上微微轻颤，咬着牙硬挺，医生给他吃了止痛药，但药效没那么快，覃凯叹气，既心疼又无奈，说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也只好点头认了。“要不要打给小安？”看他实在忍得辛苦，覃凯不由问道。
“不要……”舒灏然抿着嘴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按亮，在覃凯面前晃了晃，显摆道：“里面有安安的海量照片供我欣赏~”
“我看你是怕被小丫头骂吧？”覃凯看他晒幸福，白了他一眼，揶揄道。
“呵呵……呃，你说对了，一定会被骂的。”舒灏然一边忍着痛，一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说起来重生前的他真的没被少“骂”。
“灏然？”正在这时，舒旌宇推门进来，舒灏然和覃凯微微一顿，目光望向门口，舒旌宇比舒易辰早到倒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爸……”收敛了上一刻的轻松，舒灏然还在笑着，但眉眼的轮廓已经硬了许多。
“董事长。”覃凯毕恭毕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到一边。
“怎么搞的？竟然喝酒喝到医院里来了！像什么话？！”舒旌宇拧着眉毛，闻着屋子里的酒气，忍不住就是一通火。
“……别只顾着骂我，爸，过来坐。”舒灏然却没有因为责骂而显出什么不悦，反而淡然不为所动地指了指床边的椅子，“我的酒量还不错，刚刚吐过之后，现在更清醒一些了。”
“……”舒旌宇一愣，完全没料到舒灏然是这么个反应，在他所见所闻里的舒灏然应该吊儿郎当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冷静镇定，“你到底在搞什么？”
“有些酒不得不喝，爸你应该比我明白……”舒灏然本来就是半坐着，这会儿更是坐坐好，抬头望了眼覃凯，后者很有默契地站到了门外。“今天我和谁出去了，去做什么，我想爸也统统知道。”
“嗯，易辰跟我说了，他中途离开我也知道，确实来了个重要的客户，需要他出面接待一下，所以那些人趁易辰不在就灌你酒了？”舒旌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回忆起来，上次这样正儿八经地和二儿子说话，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很满意我今天的表现。”舒灏然不着痕迹地忍过胃里一阵痉挛，只希望止痛药赶紧起效，“我来医院挂水，不是因为醉得太厉害，而是为了下次不被灌酒，所以爸你看，是该骂我，还是该夸我？”
“……”舒旌宇又是一愣，抬眼看着舒灏然苍白的笑容，简直像在看另外一个人，“灏然，你怎么跟以前……”
“很惊讶吗？”舒灏然微微垂下睫毛，看了眼手上的串珠，缓了口气，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之后的不适。
“确实有点，我一直以为你……”舒旌宇皱着眉，万般不解。
“爸，那我就说句大实话给你听好了。”舒灏然好笑地看着舒旌宇的错愕，然后坚定地忍着心口泛起的绞痛，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地说道：“你那么喜欢小妈，什么事都跟她说、听她的，有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又有没有想过站在小妈利益对立面的我们身处怎样水深火热的境地？呵，这么说似乎有点抽象，那我再说的更直观一点好了，爸你自己回头看看，自从小妈和我哥出现后，原来站在你身边的人现在还剩下几个？”
“灏然……你，什么意思？”舒旌宇再次愕然，这些话如同当头一棒，他不禁有些惊慌失措，像是自己哪里错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不停对他说他没错。
他喜欢白萍，欣赏她，重用她，而她也确实一直在劳心劳力地帮助他，帮助公司。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月，那个女人毫无怨言地陪着他一起熬夜加班，一起顶下压力，一起在社交场上斡旋……那些辛苦血泪，他一路看过来，看得真真切切，那么他深爱着这样的女人有什么错？
可是，恍惚间许许多多的画面在他眼前浮动，那些曾经的人曾经的事，一个个离开，他记得好像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或者因为他们与他意见相左？或者什么其他原因？总之走到今天，身边已经差不多都换了新面孔……难道这就是错的吗？
“大少爷你来了？董事长已经来了。”
舒灏然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到门外覃凯的声音，而事实上他也没打算疼死自己，就这样一口气把所有真相都告诉舒旌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会慢慢把这个爸爸拉回自己的身边。
“抱歉，我听他们说了，今天喝得有点嗨，所以……灏然你没事吧？”进门看到舒旌宇和舒灏然，舒易辰不觉有些尴尬，毕竟不管什么原因舒灏然喝多了，都是跟他的朋友喝的，“爸，这次是我不好，你别怪灏然。”
“爸没怪我……”胃疼、心口疼，双重夹击再加上酒精作用，舒灏然实在有些坐不住，身体渐渐滑进薄毯里，撑着最后几分力气把话说完，“哥你的朋友都有来头，我得陪好，爸知道。”
“灏然……你没醉？”一如舒旌宇，舒易辰也有些惊讶，眼前的一切跟他想的不一样，“没醉干嘛来医院？这一路可吓死我了。”
“我得保重身体，我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舒灏然笑笑，看向没说话的舒旌宇，“爸，你也别怪哥，他让我去认识他们也是好意，现在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舒旌宇暗自压了压心里翻涌的情绪，不知为何这时再看平时一百个满意的舒易辰，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要不你休息吧，我和你哥还有其他事要忙，至于你明天上班的事……”
“照旧。”舒灏然打断了舒旌宇的话，两个字吐得无比坚决，“爸，在公司里你就是皇上，四个字送你：君无戏言。”
这样的场面让舒易辰彻底傻了，他不得不去回忆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有些难以接受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舒灏然。到底为什么会变了这么多？是什么时候变的？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之后他该怎么做怎么应对怎么高枕无忧继续坐稳他舒家大少爷的位置？
“咳……”舒灏然不再多说什么，彻底躺进薄被里，侧过头半阖上眼睛，恹恹的样子。
今天他说的已经够多，接下来要做的是养精蓄锐，白萍和舒易辰的第一轮反攻，眼看着就要来了。
“阿凯，你留下来照顾灏然。”
“好。”
覃凯陪着舒旌宇和舒易辰走到电梯前，三个人面色都有些异样，心里更是翻腾得厉害，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说，有关今天舒灏然所有说的话，他们都得回去好好消化一下才行。电梯到了，舒家父子俩坐电梯下去，覃凯微微松了口气，刚刚舒易辰一直看着他，那目光犀利尖锐，估计之后逃不过一顿质问，他得好好酝酿一下说辞。
覃凯一边想着一边转身要回病房，医院的走廊上永远许多人来来往往，包括病人和家属，包括医生和护士，偶尔也包括认识的熟人。
“让让，不好意思，让让！”
覃凯看到凌慕安的时候，她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急匆匆跟在被护士推着的移动床后面从他身边经过，移动床上的病人是个孩子，凌慕安的表情很焦急，她身边的男人在安慰着她，几句话飘到覃凯的耳朵里，他听到男人喊她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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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覃凯忍不住出声喊她，凌慕安一愣，循着声音回头望过来，看到了覃凯，不由一愣，跟身边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就朝覃凯走了过来。
“这么巧？你怎么在医院？”凌慕安心里直打鼓，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谁也不愿意在这里遇到熟人。
“有点事。”想着舒灏然的交代，覃凯暂时搪塞了一下，“你呢？刚刚那个孩子是谁？”
“那是豆豆，福利院里的一个孩子，我在那边做义工，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今天中午吃过午饭睡午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惊厥，把大家吓死了，赶紧送过来医院……”凌慕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着说着就有些眼眶发红。
“别难过，医生会想办法的。”覃凯没想到这么严重，赶紧安慰道。
“嗯，我知道，那如果没别的事，我就过去了，院长一个人不行，我得陪着她。”凌慕安点了点头，和覃凯勉强笑了笑，然后就转头走了。
覃凯在原地站了会儿，想了想刚刚那个医生，这才走回舒灏然的病房，在床边坐下。
“……他们走了？”舒灏然还没睡，交错的疼痛下，他是没可能睡着的。
“嗯，走了，让我留下来陪你。”覃凯没说舒易辰的眼神什么的，这些是他该解决的问题，没舒灏然什么事，“对了，我刚刚在走廊上碰到小安了。”
“安安？”舒灏然掀了掀眼睫，眼底本来有些黯淡的光忽然亮了起来，“她怎么了？为什么在医院？”
“她没事，就是她打工的福利院里一个孩子忽然发惊厥。”覃凯看舒灏然一脸紧张，不禁笑了笑，“你该紧张的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事，呵呵，貌似有情敌出现了哦~”
手术室外，凌慕安陪着六十多岁的福利院院长坐在长椅上等待，豆豆是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小小年纪经常生病吃尽苦头，却是孩子里最爱笑的一个，也是最体贴最会关心别人的一个。院长一边说着豆豆的好，一边掉眼泪，凌慕安在旁边陪着不停安慰，说有孙医生在，说豆豆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