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可恨的仇人
那个男人叫伯努瓦，是法国人，有着丰富的探险经验，可以说是圈子里前辈级的人物，也基本算是乔他们力邀加入的一名队员，这样的人你怀疑不到他，因为他时刻得到人们的尊重，同时懂得太多掩盖罪行的方法，在探险这条路上。乔还记得，苏晴出事后，珍和阿胜陆续离开，伯努瓦却没有离开，他像没事人一般跟着他们一起难过，一起叹息落泪，一起跪地祈福，甚至一起分析研究苏晴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然后在两年左右的时间里继续担当着队伍里的重要角色，直到一次探险中他为了救另一名队员摔伤了腿，从此跛了，这才退出这个舞台，从他们的眼前销声匿迹。
乔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直到这一次见面。
伯努瓦嗜赌，这方面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他参与赌博时不用这个响当当的名字，而探险队里没有人和赌博有关，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他的外表绅士，性格正直，有着法国人的浪漫和讨人喜欢的风趣幽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当年九哥谋害苏晴，花了很大的精力、人力和物力，最终查到了伯努瓦的另一个身份，便就用了些手段，让他欠下赌债，然后适时地出现，跟他一拍即合。
[ithoughtshewouldbeintome,nowomencansaynotome.]
像是一种天生的直觉，最初对他有着崇拜情怀的苏晴，在几次交流和沟通后渐渐远离，依旧把他当做前辈那样尊敬，但不再那么热切地跟在他的身后。这让一个骄傲的男人无法接受，时间越长，积怨越多，而苏晴本身又是那样熠熠生辉，掩不住耀眼光华，无论是探险的时候，休息的时候，照顾别人的时候，还是安安静静写笔记的时候……
苏晴不喜欢他，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挡住了他的光，成为他毫不犹豫点头跟九哥合作的原因。而这之后，双方都很满意而且彼此欣赏，更是在他离开探险队之后，一直合作到现在，暗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各取所需，滥赌成性。
[灏然，跟你说一件事，但请你保持冷静不要激动。]
[……你们找到九哥的人了？]
[是的，而且这个人……是当年谋害你母亲的凶手。]
[你说什么……]
乔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往事渐渐收住，他又抬眼看了看后视镜，看到舒灏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拿掉了棒球帽和墨镜的他，头少许偏侧在椅背上，柔软的黑发耷拉在额前和脸侧，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发梢，隐隐看得到他的眉锋在发间微微蹙着，双眼轻阖睫毛打着颤，发白的嘴唇紧紧相抿，压抑着沉重的呼吸。不像以往那样总是坐得端直，此刻的他靠着椅背窝着身体，右手始终贴合在腹部伤处，有些用力地压着，阿胜在电话里说过，他的伤势不轻，伤口也还没有完全愈合，这趟过来，其实大家都很担心。
[他被抓住的时候承认了罪行，但没有感到羞耻，也没有悔过，反而把责任统统推在了你母亲身上。]
[……]
[之后，他趁我们大意，用了些探险时候的技巧，挣脱开束缚企图逃走，我们其中一个兄弟心急开了枪，他被打穿了肺部，现在情况很不好……]
[乔，我要见他。]
[灏然，我听阿胜说，你受伤了，而且……]
[这些我会安排，请你帮我让他活着，我要见他……]
千里迢迢而来，见一个将死的人，也许见了面，伯努瓦连话都说不了，但舒灏然还是不顾一切的来了，来得坚决而果断。乔觉得自己多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他的决定，因为这和值不值得应不应该可不可以无关，只和他有多爱他的妈妈有关。
“joe,let'sgo,thelightjustturnedgreen.”
“sorry,ihadsomethingonmymind……”
珍的声音断开了乔的思绪，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你看他多可爱，将来一定会很帅！]
[我就觉得他长得像我，哦天哪我好想他！]
[这里真美，有机会我一定会带然然来看看……]
他还记得，舒灏然一直是yan口中的珍宝，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拿出手机里的照片向身边的人炫耀，一旦有人说起孩子的话题，她总是滔滔不绝，说得眉飞色舞没完没了，很早以前他就想见见这个孩子，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yan的葬礼上……
[妈妈去哪了？为什么你们都说妈妈不会回来了？你们骗人！妈妈答应我的！她说这次回来会陪我很久很久！！]
[我要妈妈！你们把妈妈还给我！我再也不调皮了，我以后都听大人的话，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那个时候哭天抢地谁也劝不住的男孩现在已经长大了，变得成熟稳重睿智冷静，再没有当初顽劣的影子，轻而易举超越了身边的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不是趾高气扬地振臂高呼，而是用肩膀扛起了最重的负担，顶天立地，直面所有风雨和磨难，那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带着沧桑和悲伤，他们可以体会，却很难用语言表达。
“joe,whatelsecanwedoforhim……”珍压低了声音，不安地问道。
“……themostwecandoisjusttobetherewhenheneedsus.”乔垂下眼笑了笑，稍许振奋精神，不再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无论如何现在yan已经不在了，换他们来帮她守护她的孩子。
“灏然……”
“灏然，到了。”
舒灏然听到有人喊他，很困难地睁开了眼睛，沉黑的眸子里渐渐倒映出珍的样子，让他记起了自己在哪，要做什么。
“抱歉，我睡着了……”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吃力，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感受着腹部疼痛的复苏，却什么也没表达，默默忍耐。
“你还好吧？能自己走吗？”乔在他这半边替他开了车门，关心地问他。
“我不确定……”舒灏然勉力朝他笑了笑，探出身子往外挪，双脚落地却踩不踏实，乔果断地扶住了他，撑起他的些许重量。
舒灏然道了谢，然后抬头打量周围的事物，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一家制药公司，属于阿胜家，生产制造药物是它的主要功能，但有时候也被阿胜哥哥用来治疗一些不能送去正规医院的人。他们的车子停在一栋五层的小楼面前，乔告诉他，他要见的人此刻就躺在里面，而里面有着先进的仪器设备和专业的医护人员，不比巴黎的任何一家医院差。
“灏然，能答应我见了伯努瓦不要激动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情绪波动太大，会吃不消的……”珍看着他们一步步往里走，担心地问道。
“不能……我不能答应你……”舒灏然笑着摇了摇头，眼里的光影流转，变幻出妈妈的样子，“谁也做不到……”
谁也做不到面对凶手还能无动于衷，除非被杀的人与你无关。
伯努瓦躺在一楼的某间类似于重症监护室的房间里，他的身上插着维系生命的管子，口鼻间罩着氧气罩，有一个医生打扮的人在他身边时刻关注着各项指标的变化，看起来真的很糟糕，比乔在电话里说的还要糟糕。
舒灏然在房间门口脱开了乔的搀扶，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不嫌麻烦地穿了消毒服，戴上医用帽子，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看着眼前濒死的男人，苟延残喘的样子。
“isthereanywaystobringhisconsciousbackforacoupleminutes?”目光冰冷，他用流利的英语对着病床边的医生说道。
“……”那个医生看了眼乔，看到后者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一管针剂，注射进伯努瓦的手臂里。
之后的等待不算很长，舒灏然安安静静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到伯努瓦激烈地咳了咳，从昏沉中醒过来，睁开眼隔了很久，才把视线聚集在舒灏然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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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womenyoukilled,ismymom.”舒灏然说，说得很平静，也很平淡。
“……”伯努瓦喘着粗气看他，眼里有些惊愕，但很快变成不以为然的挑衅。
“youmomisaliveandsheisstandingrightbehindthedoor.iamgoingtokillherinyourface.”舒灏然笑，他来的匆忙，但不代表他没有准备，知道了伯努瓦这个人，他第一个问阿胜要来的，就是这个人的所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