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哑声的清晨

第九十八章哑声的清晨

天微亮，雾霭沉沉地笼住了整个京北的早晨。

温家厨房内，早餐的香气飘散，窗边茶壶咕噜咕噜作响。空气里都是平静的生活味道。

温思尧洗完手，从炉边走回楼梯口。

“我去叫哥下来吃饭。”

他踩着台阶上楼，动作不算轻，却没有等来楼上的回应。

温之遥的房门关着，门缝下没有光。

他走近，敲了敲门。

“哥，醒了吗？”

“早点放桌上了，今天做了你以前常吃的山药鸡蛋粥。”

里面一片寂静。

他顿了顿，又敲了一下，“哥？”

仍旧没有声音。

温思尧眉心紧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低了：“备用钥匙。”

温庭深立刻上来，从走廊边的小抽屉中拿出钥匙，插进门锁时手指发紧。

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内没有灯。

窗帘被半掀开，晨光一点点照进来，斜斜地打在窗边。

温之遥端坐在窗沿边的榻上。

他穿着整齐，黑灰色睡衣搭着浅蓝色披巾，像夜晚遗留的一道素静剪影。

他的手放在膝头，十指交叠，身形笔直，眼神望着窗外的方向，没有焦距。

整个人，像一个被细致雕琢过却不曾点睛的瓷偶。

唇色苍白到近乎发紫，脸颊干净得几乎透明，唯一不协调的是他眼底的血丝和眼神中的空。

温奕泽第一个扑了过去，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喊的：

“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看着我……好不好？”

温之遥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低下头，像是听见了。

他动了动嘴唇——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喉头轻轻动了几下，但空气里只有沉默。

像被抽走了声带，也像是他自己关掉了声音的开关。

顾彻快步进屋，走到他面前，看他喉结剧烈地颤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发声，脸色瞬间变了。

他蹲下身，一只手托住温之遥的手腕，指腹冰冷，脉搏极弱。

“选择性失语。”顾彻低声道，“是极度应激后的神经短路反应。他不是不说，是身体不允许。”

“这不是他的选择，是他的大脑在保护他。”

沈兰芝闻声赶到，看到儿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整个人像被什么困在了身体里，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她冲过去，想抱住他，手却被温之遥用极轻极轻的力道拦下了。

他没有拒绝，只是用指尖轻轻按在她手腕上，动作太轻太轻，像羽毛。

那力道，不是抵抗，而是——对触碰的本能回避。

沈兰芝眼泪一瞬断线，她哑着嗓子：“对不起……是妈妈迟到了……是我们都迟到了……”

她的手垂了下来，肩膀在发抖。

温思尧蹲在一边，捂着脸低低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温庭深则慢慢走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蹲在他面前，递给他：

“哥，你现在不用讲话。你只要在的时候，我们就不怕。”

温奕泽抱着哥哥的胳膊，轻轻晃了一下：“哥我陪你去楼下画画好不好？不说话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调颜料。”

温之遥依旧没有出声。

他只是轻轻转过头，看着弟弟们，眼里终于有了一点波动——

那不是眼泪，也不是情绪，是某种从极深沉的痛里挣脱的意识在往外爬。

顾彻低声开口：

“我们不逼他说话。”

“他选择沉默，是因为声音曾经带来过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