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你是人

第54章你是人

凌晨一点半，病房的灯调到了最暗的亮度。

监测器滴答作响，像是某种节律性的监视者。

温庭深倚在椅背上，本来闭着眼，可就在那一声轻微的梦呓响起时，他猛然睁眼。

“你是人……”

声音很小，几乎被仪器声掩盖。

是低低的、带着含糊鼻音的重复。

一遍、一遍，像念咒。

“你是人……你是人……”

温庭深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温之遥的声音是真的在发抖。

不是嗓音，而是情绪。

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对自己强调”这一点，却又不敢说得太大声。

他在梦里挣扎着说这句话。

可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发白，像每说一个字都在抽痛。

温庭深从没见过哥哥这个样子。

——从没有。

哥哥一直是“最稳定”的存在。

从十六岁回家那天起，他再没真正发过火、痛哭过、吼叫过。

他不生气，不情绪化，不质疑谁。

就像一个温柔而永远自控的容器。

可现在他却像个快要断掉的线人偶。

嘴唇动着：“你是人……”

温庭深忽然就明白了。

他不是在“重复”。

他是在“对抗”。

对抗那些曾在他脑子里无数次播放过的指令——

“编号不许哭。”

“编号没有家人。”

“你不是你，你是融合体。”

那一刻他几乎能想象出哥哥梦境里的景象：

冰冷的观察舱。

背后是黑色的镜子，镜子后面有医生拿着笔记录他的反应速度。

还有那个声音——不带感情地反复：

“你是谁？”

“你的名字是什么？”

“你的作用是什么？”

温之遥小声说：“我是……”

“人。”

梦里，他在反抗整个驯化系统。

他想找回属于他的“身份”。

温庭深喉咙发紧，胸腔像被火灼一样烧着。

那不是心理学能解释的东西了。

那是亲属的撕裂感。

他低头看着哥哥的脸，安静、苍白、干净得像一张纸，可纸背后的血线，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创口。

他终究没忍住。

眼泪，在眼眶里憋了整整两分钟，才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他不敢哭出声。

他怕吵醒哥哥那点微弱的“自我确认”。

他俯下身，靠近哥哥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