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 - 皓月歌 - 不见白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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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

拔剑

上元佳节,承剑府诸人都早早出门观灯去了,府中比平常更显清净。

李璧月自牌楼上方的台阶拾阶而上,向后方的剑堂走去。她既要离开长安,照例是要去剑堂拜祭谢府主。这次太原之行后,她以后要拜祭之人,还多了一个,那便是师兄楚不则。

还没走到门口,她才想起剑堂属于承剑府的禁地,钥匙一向是由师伯长孙璟和她分别保管。长孙璟最喜热闹,今日元宵灯节,想必早早出门观灯去了,今日只怕是白走一趟。

她正欲调转脚步,前方却传来一道声音:“阿月,你这都到门口了,怎么还往回走呢?”

李璧月这才发现门口的石墩子上意外坐着一人,不是长孙璟又是谁?

“长孙师伯,你怎么在这里?”

长孙璟站起身,摸出大门的钥匙,笑道:“阿月你忘了,剑堂的钥匙有一半在我手里。我若不来,你打算怎么进去?”

“我只是打算过来看看,并不打算进去。”李璧月道:“今日元宵,长安城少有这么热闹。师伯不去观灯,在这里晃悠什么?”

长孙璟轻叹一声,道:“我本来是要出门,可惜在门口遇到樱丫头,她说府主又打算离开长安。按照惯例,你每趟出远门之前都会来这里,老人家我当然是巴巴地给你送钥匙来。”

长孙璟顿了一顿,道:“而且啊,西南路远,你这一走最少又是三四个月,肯定有不少事要交代我这个老头子。与其明日一早让你派人扰人清眠,我不如主动点过来听听府主有什么吩咐。”

李璧月道:“师伯是长辈,璧月不敢。”

长孙璟笑骂道:“你嘴上不敢,心里准是在想啊,我这一走,又是三四个月,承剑府这一大家子又得交给长孙璟那个老头子,唉,老头子整日里就知道喝酒下棋听曲,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分明是自嘲,可愣是被他说出了一股洋洋得意的感觉,以李璧月清冷性情,都忍不住笑了一声:“师伯说笑了,师伯你当然是承剑府的定海神针……有您老在,我们承剑府的招牌就倒不了……”

“哟,哟——”长孙璟哈哈一笑:“难得从阿月嘴里听到夸我老头子的话,今晚就算看不成灯,也是值的。”

笑声冲淡了两人之间隐隐的氐惆情绪,“咔嚓”一声,合二为一的钥匙打开了祭剑堂的大门。

长孙璟点燃灯笼,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影壁之上的历代府主画像。

李璧月走到谢嵩岳的画像前,燃香祭拜。之后,她又重新燃起一柱清香,供奉在一旁的楚不则小像之前。

从太原回到长安后,她将楚不则的骨灰埋葬在承剑府后山,又命人画了这幅肖像。

按照承剑府惯例,楚不则并非府主,他的画像并无资格供奉在剑堂之内。但李璧月出自自己一点私心,她不希望楚不则为承剑府做的一切就此湮没无闻,所以将楚不则的画像放在谢嵩岳的旁边。

祭拜已毕,李璧月向剑堂最深处走去那座圆形的祭剑台走去,她的目光最终着落在祭剑台最中央的那柄照夜八荒剑上。

她转头望向长孙璟:“师伯,我想过了,这次西南之行,我想要带上这柄剑。”

“你是府主,当然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长孙璟眼里露出期冀的光彩:“如今你剑骨淬炼完成,这柄剑当然归你使用,去吧——”

李璧月上前一步,双手握上照夜八荒剑的剑柄,剑身发出震颤的嘶鸣,一道强横之极的剑意从她手掌相接处进入她的经络,在她经脉、骨骼、肺腑中游走,最后冲入紫府,与她识海中的浩然剑种融合,浩然剑种一瞬间光华粲然,照夜八荒剑脱鞘而出,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去年五月,她从海陵回到长安之时,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祭剑台想要拔出这柄剑,可惜最后功败垂成。在太原鹤鸣山庄,她一身剑骨终于得到彻底的修复,一身浩然剑意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纯。那时,她便知晓,拔出这柄照夜八荒剑对她而言并不算难事。

只是,她到底有几分意外。照夜八荒剑的那道强横之极剑意似乎非与生俱来,而是谢嵩岳所留下,其实去年五月,她早就可以拔出此剑,只是被这股剑意所阻挠,如今她的身体彻底恢复,照夜八荒剑才对她解除禁制。

她看向长孙璟,问道:“之前是谢府主阻止我提前拔出这柄剑?”

对上她一双犀利又明澈的眸子,长孙璟只觉得一切无所遁形,他向后缩了缩脑袋:“我说阿月,你大可不必明察秋毫、寻根究底。做人要幸福,就要难得糊涂……”

李璧月没有理睬他的插科打诨,追问道:“为什么?”

长孙璟叹了一口气:“世上没有完美的兵器,照夜八荒剑曾是秦士徽的武器,也是我承剑府最强的一柄剑,是因为此剑曾经斩杀真龙,得浴龙血,所以无坚不摧。但凡是有一利必有一弊,此剑也被真龙临死前的怨气所污染,每次使用,伤敌的同时也会反噬主人。”

“所以,照夜八荒剑虽是我承剑府的镇府之宝,但是并非每任府主都曾经用过它。谢府主也只使用过一次,二十五年前,太原二龙山地火泄露,谢嵩岳取照夜八荒剑,削西峰山顶以封地火。此后多年,此剑一直留在祭剑台。谢府主留下的那道剑意便是他巅峰的实力,他说你剑骨损毁,是否能够完全修复得看昙摩寺和玄真观是否遵守昔年旧约。但那两边各有各的问题,都不靠谱,一切全赖机缘,只有你的剑意能够压过他留在照夜八荒剑的剑意,才代表你的实力超过了他,才有可能抗住剑中怨气的反噬。”

李璧月心中叹息,谢嵩岳着实是操心的命,在他临死之前,对于未来之事,对于她竟做下如此多的安排。

云翊、淬炼剑骨,再到她拔t不出来的照夜八荒剑。许多事,她一直都瞒在鼓里。

虽说从结果来看,谢嵩岳的安排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她身处其中,总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微妙感觉。

她看向长孙璟,问道:“师伯,你觉得,谢府主会满意我成为承剑府主吗?”

长孙璟疑惑道:“阿月你怎么会这么问?谢府主当然是属意于你,不然又怎么会力排众议,让你继任呢?”

“那谢府主死前到底还安排了多少事情,师伯不妨一并告诉我——”

长孙璟道:“这是最后一件瞒着你的事了,再也没有了。”

李璧月不信:“真没了?”

“真没了,你想要也没有了。”长孙璟摊手,“如今你身体也恢复,照夜八荒剑也拿到了,就算谢嵩岳死而复生,也不是你的对手,他还能安排你什么事,今后的路,你便真真正正只能自己摸索了。”

他拍了拍李璧月的肩膀,道:“只有一条,算是师伯我的提醒。照夜八荒剑若非不得已,能少用就少用。与二百年前那条真龙相关的事,大多不是什么好事。”

李璧月心中一动。

她在道源心火中看到的关于云翊的回忆,关于承剑府、玄真观、昙摩寺三派的缘起,似乎最早皆是因为李玉京带着秦士徽、神慧大师在二龙山斩龙脉,杀真龙而起。

玄真观因为用道源心火来封印龙魂,导致历代观主道心不稳,容易走火入魔。

承剑府因为用照业八荒剑斩杀真龙,镇府之剑被真龙怨气污染,不能随便使用。

按这个道理,昙摩寺也应该多少付出点代价,这一碗水才能端平不是?

她问道:“师伯,二百年前,二龙山之战,昙摩寺有什么损失?”

长孙璟:“损失,昙摩寺没有损失啊——”

李璧月挑眉:“没有损失?就只有承剑府和玄真观倒霉?”

长孙璟轻咳一声,道:“当年三人之中,李玉京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一点也不像个出家人。我们秦府主,也是人狠话不多的厉害角色,斩龙一战这两人是主力。据说,神慧大师年龄小一些,武功并未大成,出家人吃斋念佛,出力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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