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 - 皓月歌 - 不见白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历史军事 > 皓月歌 >

商人

商人

李璧月进入会客堂的时候,祁重已经在那里等候。他见到承剑府主秀颀的身影,连忙起身行礼:“李府主。”

李璧月在主座上坐定,又命人奉茶,方才开口道:“祁掌柜今日怎么有空来承剑府拜访?”

祁重脸上挂起笑容,讨好又不显谄媚:“李府主也不是迂腐的人,在下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了。上次琳琅商号从西南运往长安的那批货物都已经出手,在下也采买了一批上好的绢丝、蜜蜡、漆器等西南紧俏的货物要回泸江。昨日在下出城之时,方才知道承剑府办案,如今长安城商队不得随意进出,需得承剑府开出的凭引。本来官府办案,我们这些商人应该尽力配合。只是在下进的货物,都是些时令之物,若是在长安城耽搁太久,只怕货物降值,不但赚不到钱,还要亏损不少。祁某想着当初在那溪之时,也算和李府主有些交情,所以便腆着老脸上门,希望求得一张凭引。”

李璧月面带微笑,应道:“原来是为这个。这是因为这些日子京中出了一个擅长用毒的东瀛忍者,始终没有抓到。承剑府封锁城门,便是因为那忍者身形矮瘦,怕其混在商队的货物之中出城。不过我也了解祁掌柜的为人,想必不会和那东瀛忍者有关系。如松——”

她向外面叫了一声,高如松走了进来:“府主。”

李璧月:“你这便去弈剑阁,取一张凭引过来给祁掌柜。”

“是。”高如松应声去了。

祁重似乎没料到此事如此轻易,连连称谢。

李璧月端起茶杯,缓缓呷了一口,寒暄道:“祁掌柜做西南的生意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祁重回忆道:“从武宗灭佛之时,在下因为在佛法上的修持比不上诸位师兄弟,决意归家还俗,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到如今已经十六年了吧。”

李璧月:“这条商路一年跑几次?”

祁重:“一年两次。每年春秋从长安到泸江,夏冬从泸江到长安,寒来暑往,从无止歇。”

李璧月上下打量祁重几眼,目光在他的头发上落定,道:“那祁掌柜应该t身体非常不错。”

祁重问道:“李府主此话怎说?”

李璧月道:“我听说昙雪禅师是传灯大师诸弟子中年纪最长的。当年传灯大师东渡之时,昙雪禅师已经三十有五,到归家还俗之时,已经四十多年。算起来,祁掌柜今年已步入花甲之年,可祁掌柜看起来精神抖擞,头发青黑,连一根白头发丝都没有。我师叔长孙璟,今年不过五十来岁,已经头发花白了。”

祁重哈哈一笑:“人年岁大了,难免注重养生,老得慢些。在下也做些药材生意,家中也有些上好的何首乌,回头我命人给长孙阁主送去,日常使用,可以使白发返青。”

李璧月拱手:“那我便替师叔多谢祁掌柜。”

两人又寒暄几句,高如松已取了凭引回来。祁重得了凭引,千恩万谢的,李璧月客气了几句,便命高如松送客。

祁重走出门外,忽又回转身,面色有些局促:“还有一件事,按说祁某不该过问,可若是不问,心中始终难安。”

李璧月道:“祁掌柜但说无妨。”

祁重道:“我听说前些时日,承剑府查封昙摩寺,连佛子明光禅师也成为承剑府的阶下囚。”

李璧月漫不经心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祁重焦急道:“李府主是不是搞错了,昙摩寺虽说藏污纳垢,他人也就罢了,明光我在对他也颇有了解,他是昙叶禅师的亲传弟子,颇有乃师之风,应该不会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

李璧月看着他,颇有意味地道:“祁掌柜是想为明光求情?还是这是你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

祁重一愣,知道自己失言,退后一步道:“祁某不敢。”

李璧月微微一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明光无辜,可是这件事情若要追究起来,祸根要算到去年五月,法华寺的开光大典上。”

祁重:“此话怎说?”

李璧月:“当初在法华寺的开光大典上,昙迦住持曾经挟持太子殿下,昙摩寺从此与太子殿下结仇。如今陛下薨逝,太子即将登基,又怎肯善罢甘休。如今太子殿下宣布重建玄真观,封玄真观的传人为护国天师,天下佛道之势,只怕从此改易。”

虽然长安坊间一向有此传言,可是这话从李璧月口中说出,分量非同一般。

祁重脸色一白:“李府主是说查封昙摩寺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正是。我们承剑府再怎么说,还能违背圣命之成?”她看着祁重苍白的脸色,宽慰道:“不过祁掌柜不用担心,你虽曾在昙摩寺修行,但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还俗,太子再恨昙摩寺,也不可能追究几十年前的事……”

“祁某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个。只是明光……唉……”祁重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道:“李府主,祁某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与明光也算有半师之谊,不知李府主可能容我见他一面?”

李璧月苦笑:“祁掌柜来晚了一天。昨日承剑府收到太子敕令,昙摩寺佛子明光以法惑众,圣命流放南海,此生不得复返,三日前明光便已跟着押解的官差离开长安了。”

祁重身体一僵,喃喃道:“流放南海,此生不得复返。怎么如此……”

李璧月眼神一转,叹道:“圣命虽说不可转圜,但是祁掌柜若要再见他一面,也不是不行。他虽然在三日之前被押解出京,但是崤山故道难行,流放重犯不得骑马,只能步行。祁掌柜若是脚程快,约莫能在鹿桥驿见到他。”

祁重知道以李璧月的身份,肯对他透露明光的消息是殊为不易,他一揖到底:“多谢李府主,祁某拜别——”

李璧月看着祁重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吩咐道:“如松,备马。”

高如松道:“府主,你要出门,去哪?”

李璧月道:“我想起一事,陆少霖似乎与这位祁掌柜相熟,我有事要问他。是了,唐绯樱呢?今日怎么没见她?”

高如松道:“府主您忘了,她和陆公子闹掰了。今日崔成器崔将军家里有牡丹花会,她一大清早就去了。府主你今日去见陆公子,趁早别提她……不然,说不定陆公子本来没事,气也要气死……”

李璧月苦笑:“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深深懊恼,看来当初确实是自己多管闲事了。若不是她当初邀请陆少霖来长安,如今唐绯樱与崔成器互相看对眼了,倒也没啥。如今这种情况,反倒尴尬。

半个时辰后,李璧月到了嘉园。陆少霖坐在轮椅上,裹着厚厚的大氅,由嘉园的仆人推出来,在小花园与李璧月相见。

他原本身体不太好,这次更清瘦不成人形,苍白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青色,那双琉璃般的双眸,也仿佛失去了神采,幽深隐晦,他咳嗽着,轻声道:“李府主,陆某身体不好,无法起身见礼,李府主见谅。”

李璧月暗暗心惊,不过一段时日不见,陆少霖竟已憔悴如斯。

李璧月知晓其中情由,又怎敢怪他,歉然道:“陆公子,绯樱之事,我深感抱歉。还望陆公子好好将养身体,我明日让她来看你。”

陆少霖慢慢一哂,嘴角拢出一个讥诮的弧度:“她已另结新欢,陆某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具即将入土的腐骨。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李璧月一怔。

陆少霖虽然是乌夷族人,但其风度礼仪与中原大族的世家公子也相距不远,什么时候说话也这般阴阳怪气了起来,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