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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国师

祁重不由分说,一掌劈向明光头上的木枷。祁重掌力如绵化骨,那质地坚硬的木枷化为齑粉,扑簌落下。他看了看明光脚下沉重的脚镣,谅非掌力可损,问道:“钥匙呢?”

明光道:“钥匙在承剑府夏司卫手中。”

祁重道:“你等一下。”

明光一惊,祁重语气阴狠,眼中满是杀意,与他从前所见判若两人。他急忙拉住对方衣袖:“师叔,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你也切不可伤害夏司卫和承剑府的人。”

祁重眉峰一冷:“你不走,难道你真想流放去南海?”

明光:“圣命如此,我若离开,岂非背旨私逃?”

祁重冷哼:“什么圣命如此,这分明是李璧月的意思。”

明光:“是,这是李府主的意思,所以我就更不能逃走了,不能坏了李府主的计划。她必不会害我。”

祁重终于耐不住,从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嘲弄声:“开口闭口都是承剑府、李府主。明光,你是我昙摩寺的佛子,不是承剑府的跟屁虫。我倒不知道李璧月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了,她害得你如今枷锁满身,流放海南如此偏僻之地,你觉得她不会害你。我看她分明是记得当初高阳山上的一掌之仇,要将我昙摩寺赶尽杀绝——”

明光仍是摇头:“师父在西南时与李府主也打过交道,应该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祁重冷笑:“呵,我看她就是这样的人。你等着,我去杀了那个姓夏的,打开锁链,带你离开这里。”

他打开房门,出门而去,明光大骇,也不顾脚上锁链沉重,不便行走,急忙跟上。

一出门,只见祁重正从隔壁房间出来,目光惊疑不定:“不对,承剑府的人不见了。”他先前来时,自然已将这驿站情形摸过一遍,知道夏思槐一行人就住在明光的隔壁,可是此刻,这些人竟然全部消失不见了。

明光劝道:“师叔,想必夏司卫他们已经有所察觉。师叔,你走吧,这件事我会向夏司卫解释。”

祁重仍是冷笑:“解释什么?我们先走,脚镣的事我们以后再想办法——”

他不顾明光挣扎,将后者背起,他从驿站的二楼一跃而下,已稳稳落在驿站的大门口,那里停着一列车马,正是琳琅商号的商队,正满载着从长安采购的货物往西南而去。

祁重将明光塞入马车之中,对伙计吩咐道:“按原计划行动。”

伙计应声道:“是。”

车队正欲开动,暗夜里,忽地传来无数道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祁重心魂一震,向四周望去,只见黑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一骑脱众而出,快马扬鞭,转瞬已至驿站门口。

马上之人,一身苍青色骑装,身负宝剑。她神情虽冷,凛冽中带有睥睨众生的傲然,正是承剑府主李璧月。

李璧月端坐马上,遥望商队:“祁掌柜,夤夜疾行,这是要去哪儿了?”

祁重已收起脸上惊诧,陪笑道:“上次承李府主告知消息,让祁某在鹿桥驿与我那师侄明光见面。只是,这鹿桥驿白日人多t眼杂,祁某只好与明光晚上相见。现下我叔侄已叙话完毕,正准备离开。”

他眼下只能赌一把,李璧月只是初来乍到,并不知道他已将明光劫出的事。只要承剑府的黑骑让出大路,以他的能耐,自然不难带明光离开,至于这只商队,本就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弃之也不可惜。他自问从前在李璧月面前都足够小心,从未露出破绽,李璧月应该不会怀疑他。

可是,他算错了一人。

马车之内,明光探出半个脑袋:“李府主,我在这里。我没有想要私自逃走,是我这师叔非要带我走,我这就回驿站里去。对了,我们刚才出来时,夏司卫他们不见了,李府主最好是让人找找……”

李璧月和祁重的视线一起落在他身上,久久不动,两人都近乎石化。

李璧月完全没想到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明光会跳出来自示其短。

而祁重看明光,更像是看一个清澈愚蠢的大傻子,一下子将他的全盘计划全部打破。

良久,祁重终于轻咳一声,打破了这难堪的静默:“李府主,这些时间长安发生的事情祁某也有所了解,明光是被冤枉的。他是昙摩寺的佛子,不该遭此不公。李府主与昙摩寺有仇,伺机报复,可是明光是无辜的,不该成为你们这些京城大人物们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

他的神情三分嗔怒,三分悲愤,三分忧恚,还有一分的慷慨激昂,更将自己与昙摩寺完全撇清。

李璧月嘴角撇出淡淡的嘲弄,祁重的表演着实毫无破绽,可惜她已没耐心继续陪对方演下去:“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继续隐瞒呢?你根本是不是祁重,也不是昙雪,而是昙摩寺失踪半年之久的主持方丈昙无国师。国师,我说得对吗?”

祁重瞳孔一缩,露出极度震惊的神情,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璧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璧月道:“昙雪禅师十几年前已离开昙摩寺,在那之后长安再无人见过他。昙无国师借用其身份行事确实毫无破绽,却有两个疑点。”

“第一,便是头发。昙雪禅师还俗多年,恢复了俗家名字祁重,也重新蓄起了头发。可是国师你修行多年,短时间之内头发无法长到那么长,所以你只好使用假发。根据乌夷族族长陆少霖所言,他小时候曾见过真正的琳琅商号掌柜祁重,那时祁重的头发便已全然花白,可是想要白发做成的假发并不容易,所以国师使用黑色的假发。反正长安没有人见过祁重,也不会有人怀疑你。在西南那边,就算有人怀疑,你那番用首乌保养,返老还童的说辞也可以搪塞过去。”

“可惜,你的谎言还有一个致命破绽。从西南返京之时,我们承剑府的人马和琳琅商号的商队一起夜宿在长生观。那一夜,有山匪抢劫商队,就在承剑府帮你们打退山匪的同时,在后堂默写经书的玉无瑑遭遇暗袭,失去了道源心火。据玉无瑑所言,偷袭他的人是一个和尚。事后,我审问那一帮山匪,他们中间根本没有人到过后院,更没有和尚。”

“当时在长生观的和尚仅有一人,那就是明光,可偷袭者很显然不是他。后来陆少霖给我说起祁掌柜头发的事,我才想到这件事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山匪袭击商队时,你一边大声呼救,让承剑府的人支援,自己却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到后院偷袭玉无瑑。你怕被玉无瑑认出,所以摘去了头上的假发。我和玉无瑑都不会去怀疑明光,更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此事因此成为一桩悬案。”

“祁重”眸光一沉:“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太不小心了……”

事已至此,伪装无意。他摸了摸头顶,将那顶假发做成的发套摘下,随手抛下,露出昙无国师光亮的脑袋。

马车之上,明光发出一声惊呼:“你真的是昙无师伯,怎么会这样……”

昙无国师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他,径直看向李璧月:“那第二个疑点呢?”

李璧月道:“第二点疑点在明光。明光曾经告诉过我,他当初在云台寺遇到了祁掌柜,自称是昙摩寺已经还俗的昙雪禅师,他正是在昙雪禅师的点化之下才得以开悟。可是,如果昙雪大师真的有此能力点化明光,他当初在传灯大师的诸位弟子中就不会寂寂无名,也不会还俗当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明光身为昙摩寺的佛子,也是昙摩寺下一任的继承人。他离开昙摩寺,前往西南,昙摩寺竟然无人过问,这根本不合常理。最有可能的是昙无国师你以祁重的身份一直跟在明光身边,一路为他保驾护航,点拨于他,使他继续精进,为他将来继承昙摩寺做准备,我说得对吗?”

昙无国师浑身一震,他看向明光,霎那间电光石火,心有明悟。他既惊且怒:“我明白了,我说李府主明明知道明光与京中那几起自杀案并无关联,却被判下重罪,流放海南,还一路以重枷铁镣加身,原来这是李府主引蛇出洞的计策,一切都是针对我而来。”

李璧月微笑道:“说针对昙无国师也并不恰当。最近京中一切喧闹的起因,皆与‘无上佛国’有关。我尚无法厘清一切真相,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无上佛国与明光体内的佛传明灯有关,既然如此,你们就绝不会放任明光不管。流放海南的敕令既下,这一路上必定会有人试图劫囚。这劫囚之人,就是京中这些自杀案的幕后布局之人。只是,连我也没有想到,这上钩的大鱼竟然会是你,已然失踪半年之久的昙无国师。”

这时,唐绯樱已带着人将这间小小的驿站围得水泄不通。她驱马到李璧月近前,行礼道:“府主,一切准备就绪,是否要现在动手?”

李璧月望向昙无国师,凛声道:“昙无国师,负隅顽抗毫无益处,只要你束手就擒,交出道源心火,我可以向太子殿下求情,对昙摩寺宽大处置。你若愿意,可以自寻一处山寺修行,明光也可以回到昙摩寺,按照你的计划,继任昙摩寺的方丈,你看如何?”

昙无国师眸中冷光一闪,鹰隼般直射李璧月:“我还真是讨厌你们承剑府这般道貌岸然的模样,阴谋诡计全部使尽,却还要做出给人留有后路的样子。不过,就算你看穿我的身份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吗?”

他双手合什,高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昙摩寺众武僧,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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