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春夜
李璧月一阵恍惚。
玄真观她知道,但是玄真观有个传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隐约又觉得也许夏思槐说得没错,方才玉无瑑伸手的动作显然极为自然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夏思槐说他是她的“枕边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敲了敲额头,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夏思槐道:“府主,你应该是和谢府主一样受龙魂影响,失去了部分记忆。你还记得武宁侯的世子云翊吗?”
李璧月点头:“这我当然记得。”
夏思槐松了一口气,若是李璧月将云翊和玉无瑑一起忘了,此事还真的难办。但是还记得云翊,总算情况不算糟糕。
他将玉无瑑拉了起来,推到李璧月跟前:“他就是云翊。”
“云翊?”
夏思槐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李璧月闭上眼睛,“让我好好想想。”
她回想进入那溪的事情,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像一幅水墨画被泼了墨汁,出现了一些黑乎乎的空洞。
比如,她记得自己到西南本就是来找人的,可是找谁却忘了。
再比如死泽的事,是有人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可是那个人是谁,她也没有印象。
再比如,她回想起华阳真人时,简直想将对方挫骨扬灰,可是这样的情绪为何而来,她也不记得了。
还有那本《永陵县志》,这本书并不是她的,可书从何而来,她也说不上来。
那边,夏思槐将玉无瑑拉到门口,讲着悄悄话:“玉道长,长孙阁主说这照夜八荒剑用了之后会有些后遗症,我看八成府主是忘了一部分的事情。好在她只是忘了后面的事情,还记得云翊。你也知道,我们府主找了云翊好多年,一直惦记,你只需要证明你是云翊就好了。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先撤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卫,可掺和不进府主的感情大事中,府主失忆这个难题还是让玉无瑑自己消化好了。
玉无瑑回到床前时,李璧月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刚才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夏思槐说得没错,他应该是就是云翊,她脑海中缺失的那个环节,夏思槐所说的。
她的。
“枕边人”。
可犯难的是,之前两人是如何相处,她仍是一无所知。
看着玉无瑑重新走了过来,她又有些情怯了。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想起方才自己定是弄疼了他,心中又犯起一丝心疼。
她捞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尘土,放在自己枕头旁边,道:“你上来吧。”
“上……上来?”
李璧月咬着嘴唇,声音有些不自然:“不是说是枕边人吗?”
玉无瑑耳根烫了一下。以前两人也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可都是李璧月受伤睡着了,他偷偷给她疗伤而已,像这般两人都清醒着的同床共枕,那是从来没有过。
他修道十年,或许一开始并非自己意愿。但是日子久了,也习惯了道门的静心、节欲、止念、无我的那一套,后来再次遇上李璧月,慢慢地喜欢上她,也做过更亲密的事。
但他今天爬上了李府主的床,成为她的“枕边人”。便意味着从此他不再是自己的私有,也不再只从属于道,而是成为她的一部分,他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但要命的是李璧月现在不记得他了,他如果拒绝,又如何证明自己是云翊。
他没有纠结太久,便脱了鞋上了床。
李璧月也没有纠结太久,既然他是云翊,那她以前怎么对云翊怎样,现在就怎样,肯定错不了。
她拉过玉无瑑的右手,“我刚才弄疼你了?”
玉无瑑摇头:“也没有很疼。”这当然是假话,但是玉无瑑也不想她因此而愧疚。
李璧月道:“我帮你涂药。”她记得小时候的云翊可娇气了,每次挨了先生的打,都得好多天才能好。玉无瑑不想母亲知道担心,都是她给他收拾。
她翻了翻自己的行囊,从中找出了承剑府特制的上好金疮药。
玉无瑑连忙道:“我自己来。”
“不行,我来。”
玉无瑑如何是她的对手,很快就被李璧月捉住手腕。
她将清凉的药膏涂在他的手腕上,涂了厚厚一层,又轻轻吹了一口气,用纱布重新包上,打上一个蝴蝶结,就像小时候那样。
玉无瑑静静地看着她。
在这一刻,在李璧月忘了玉无瑑之后。他第一次认识到,他们之间,原来整整错过了十年的光阴。
十年了,她对他的心意,一如往昔。
在那刹那间,他鼻尖一酸,一滴眼泪坠落,砸在了李璧月的手心。
滚烫的泪珠重重砸下,李璧月掌心一烫,擡头道:“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玉无瑑摇头:“只是想起从前的事情,阿月,你这些年找我是不是特别辛苦?”
李璧月只是有一天记不起他了,他就感到难过。
想起,在他失去记忆的那些时日,她找了他整整十年,从未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