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萧以鸾整个人都懵了。

他脑海中走马灯一般的回想过，首辅对他，与其他皇子之间是否有区别对待，是不是对自己多了一份温情，多了一分关怀，多了一分偏爱，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

答案是完全公平的，首辅对自己所教授的几个皇子，态度是一模一样的，他没有对任何人有任何的偏袒。甚至，哪怕自己是他的外甥。

才知道首辅是自己亲舅舅的时候，萧以鸾简直整个世界观都被打碎了，更别说他们谈话之中的大逆不道。

只是，这个皇帝是不是配做皇帝，萧一鸾，最清楚。

他知道那个人不配，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首辅大人真的要夺这江山，自己是帮他，还是会杀他？

答案也是不知道。

然而不待他思考自己的站位，他却听到了首辅淡然的回答，那声音冷漠而无情，仿佛事不关己，他说：“我不会造反。他在位一天，我就辅佐他一天，他在位十年，我就辅佐他十年。”

言官痛心疾首：“你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

首辅说：“因为他救过我们。在我和姐姐最走投无路，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他施舍下的一包银子，让我姐姐能够免受青楼楚馆卖身之苦，他让我从被奴役中解放出来，他甚至，八抬大轿亲自迎娶了姐姐，哪怕她不爱他，哪怕他也不爱他。或许他曾经爱过我姐姐吧，也或许我姐姐曾经爱过他。只是时至今日，都已经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事了。我姐姐去世了这么多年，九皇子也平安顺遂地长大了，我只希望，一切能维持现状，就可以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忘记别人一丝一毫的恩情，哪怕你说我现在是助纣为虐。”

萧以鸾从来都没听过严肃的首辅大人说出这么多的句子，这里头的每一词每一句，都像针一般反复扎进自己的内心。

从母妃死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首辅的无奈，明明是错的，却要继续做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他甚至觉得屋里的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他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袖，把拳头塞进嘴里，强迫自己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而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言官连忙摇头：“微臣不敢，微臣决没有说您是助纣为虐的意思，只是，皇帝在位，碌碌无为，百姓收入直降不增，这一年过得比一年苦，您都看在眼里，难道不会疼在心上吗？”

首辅的青铜面具暗哑无光，在昏暗的室内，不折射一丝一毫的光明。

面具更是遮住他毫无表情的脸庞。

他等了半晌才说：“自有天命吧。”

最终言官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萧以鸾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以为的为国为民，劳心劳力的首辅，其实仿佛只是完成了自己心里给自己定下的计划和安排的任务。那些自己单纯所以为的心怀天下，原来都只是单纯的自己以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首辅的担子越来越重，任务越来越多，萧以鸾渐渐开始觉得，他之前所说的那些“不关我的事，我才不关心”，都只是反话。

萧以鸾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亲舅舅，他也没有公开透露过自己已经知道他们两个关系的消息，而首辅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偏袒。

渐渐的，萧以鸾发现，其实真正的偏袒，就是做到公平以待，让自己能够泯然于众人，这才是完成母亲遗愿的最好办法，让他做一个普通的，悠闲自在的九皇子。

马车辘辘向前，已经到了省城附近的郊外，人烟渐渐密集了起来，马车豪华，但因为天气晴好，车窗开着，只隔着窗帘，郊外行人的声响也随着距离省城越来越近的距离，开始变得渐渐嘈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