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皇子显形真祸害现身
假皇子显形真祸害现身
白河头顶那缕白发不知何时垂了下来,发梢还沾着几滴暗红的血珠,不偏不倚地落在额前。老国主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声音细若游丝:“平安……木儿……城……城破了?”
白河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整个人像是浸在血里一样。何木始终没回答老国主的话,他仰着头,胸口插着的箭杆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的眼神空得像口枯井,直勾勾地盯着屋顶的梁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不是平安。”他顿了顿,艰难地转过头,箭矢似乎扯动了肉,让他疼得皱紧了眉。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坚定,直直地扎向白河,一字一句地问:“我胞弟,平安,他还活着吗?”
白河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伸出了一只手,发间那一缕白发整齐地落在了手心,维持何李桢身形的法力在问话间散去了。在老国主、何木震惊的眼神中,她化成了原本的样貌。白河的声音比刚才更平静了些,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叫白河,是只白狐妖。”老国主猛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你胞弟既不叫何平安,也不叫何李桢。”白河的目光掠过何木胸口的箭,手往前送了送,那缕白发就飘着又落进了何木的手中,何木握着白发瞪着白河,白河继续说道,“她叫李桢。李桢已经转世轮回,魂……已散尽。”
何木的身体被箭贯穿的不浅,稍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白河把白发送去时,还施法定住了何木,免得他激动用力,加重伤势。何木动不了,只得用力偏过头,用眼角瞥着白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既是我何氏的人,他就只能是叫何平安。”他喘了口气,声音掺杂了一些温柔,可语句错乱,没能藏住那份慌乱,“我们平安,心善得很。从小我就带着他,我母亲把他交给我,我比谁都了解他。母亲没能生下女子,总是叨念,平安柔柔弱弱的就跟个女孩子一样,我们还怪是母亲故意要养歪了他。母亲病逝后,我们几个哥哥生怕他难过,什么都依着他,他很听话,也很乖巧。”
何木絮叨其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最后硬是扭正了脸,瞪着白河吼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就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但我敢肯定,他绝不会让你这样屠杀凡人。”
“屠杀凡人?”老国主像是被这四个字烫到了,原本听到这些锋利话就已经难过不已,现在微弱的声音又失了几分力气,变得无比绝望,他挣扎着擡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白河,“你……你一个妖,竟以绿林国之名屠杀来犯的敌人?”
白河一想到刚才那个将领的话就心头火起,那股被欺骗的愤怒压过了对老国主的敬畏,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我不是要屠杀他们!是他们先在屠城!”她往前踏了一步,“我若不出手,你现在已经被他们吊在宫门口示众了!你的城民会被一个个屠杀,你已经死了几座城池的人了!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因果?”
老国主看着她沾满血的手,又看看何木胸口的箭,突然仰天长叹,那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混着哭腔:“绿林国亡了!妖孽,妖孽啊!”话音刚落,他的头猛地一歪,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急促起来,眼见得就要咽气了。白河自觉自己说话过于惊悚,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救人,指尖已经凝聚起一丝灵力。可旁边的何木呵斥道:“别碰我父皇。”
白河的动作顿住了。
“他一生都在求绿林国正统之名,活得比谁都干净,对得起城里的每一个百姓。”何木的眼角滑下两行泪,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别让他死了在背上沾染妖鬼的恶名声。”
白河愣在原地,不解地回头看他:“我能救他,我的修为又不差......再说,什么叫恶名声?我何时害过你们?妖鬼护城的时候,你们吃得安稳睡得踏实,怎么就忘了?”
白河心直嘴快,一句话呛住了何木,老国主已经没了呼吸。何木闭上眼睛,泪水却流得更凶了,他再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通红的血丝,死死瞪着白河:“我真是鬼迷心窍!当初就该让平安去了,何必留着这副躯壳,反倒闯下如此大祸!我真该死啊!”
白河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往后缩了半步,随即又涌上一股愤愤不平:“李桢临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绿林国能安康!妖鬼与人有何不同?你们收留了它们,给了它们容身之地,它们帮你们护国,这不是天经地义吗?”她越说越激动,“你说该死,难道是说李桢活着就是错的?她做的一切都错了?”
何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天经地义?妖鬼杀人什么时候成了天经地义?”随即,眼神里只剩下绝望,“我和父皇早就求得了人皇庇佑,人皇亲口说过,只要绿林国不和妖鬼勾结,这场仗打赢打输都凭本事。就算城破了,只要我们投降,城民至少能有条活路!可现在呢?邻国说我们与妖勾结,上三道的人也快来了,他们清剿妖鬼从不管缘由,到时候说都说不清,绿林国的人还有什么活路?”
何木说的确实没错,白河的脑袋有些乱,固执地说:“上三道不会不讲道理。这次杀人的只有我一个,他们来清剿我就是。我能拖住他们一阵子,等边疆的兵马来了,城就能守住。那些在边疆的妖鬼从没杀过人,把它们驱离就是。我一个人伏法,你们照旧过日子,有什么问题?”
何木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说......边境敌军突然退兵,真的是妖鬼做的?”他死死盯着白河,像是要从她眼里找出答案,“到底是谁把你教得这么天真?我每日都派人盯着你,你到底是怎么把那些妖鬼派去边境的?”
白河皱紧了眉头,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清晰。她实话实说道:“朝中本来就有人赞同让妖鬼去前线。是一个叫袁野的小将暗中安排的,他在朝堂上说过支持的话,当时好多人都听见了。”
白河说完这话,何木被气的用尽力气,挣扎着拱起上半身,因为被白河法力束缚着,没能有其他动作,只是死死盯着白河,一字一顿地说,“我绿林国朝堂三十七位大臣,边境四十位将领,从来就没有姓袁的!”
白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从头到尾,就没人赞同过妖鬼与人共存。”何木因为要发力撑着身子,加上失血过多,声音发飘,却字字清晰,敲打着白河的那颗跳动的神经,“要说城里的妖鬼,那是我和父皇存了私心,因为你的缘故,才暗中纵容着没去清剿。关于妖鬼的问题,朝臣们不止一次提议要彻底清剿,都是我压下来的。这事只有我和父皇知道,连其他几个皇子都蒙在鼓里。”
最后,何木喘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犀利,把白河多日来的不安情绪一锤定音:“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河的身体瞬间僵住,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袁野这个人?
她猛地回想和袁野相处的点滴。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他,他穿着不起眼的灰袍,缩在角落里,确实没什么人理会。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可他说自己人轻言微,她就信了;第二次夜里见他,他来去无踪。她当时也觉得不对劲,可试探之下,确定他不是妖鬼,便没再多想。现在想来,那些细节处处都经不起推敲,只是当时的她被‘妖鬼共处’的事情迷了心窍,竟没细究。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理不清。
正当她恼怒又迷茫,站在原地发怔时,殿门外突然刮进一阵黑风,那风在门框边打了个旋,凭空凝出一个人,是袁野。
袁野斜倚在门框上,嘴角还带着笑意,像是刚做完什么得意的事。他完全没理会殿里两人震惊的目光,径直对着白河说:“终于乱了。不枉我在两国之间跑了这么多趟。”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件寻常事,“人皇已经出动了,上三道的人也在往这边赶。星君啊,妖界你回不去了,鬼界你就算去了也躲不住,还会连累那边的人。现在,你总该要去魔界了吧?”
白河明白了,是袁野骗她说动员让妖鬼参战,一边又去邻国报信,把事情闹大!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她想也没想,擡手就一道白光打了过去。袁野化作一阵黑风躲过,下一秒又出现在何木身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对着白河撇撇嘴:“别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