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误打误撞
第1章误打误撞
大巴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林深抱着旧帆布包,靠窗坐着。
他身形瘦削,穿着灰黑薄外套,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没什么血色,眼下的黑眼圈显示着他长期失眠,整个人透着疏离感。
林深头靠着冰凉的车窗,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连绵的群山披着深绿色,青竹村藏在山坳里,灰瓦土墙的房子稀稀落落,石板路延伸进树林,偶尔有几缕炊烟被风吹散。
林深看着这荒凉的景象,想起三个月前——
那时他还在美院工作室,颜料盘打翻在地,父亲出轨的消息像钝刀刺破他对家的最后幻想。画廊解约、母亲痛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他匆忙申请了支教,逃到这个偏远的山村,用距离隔开城市的喧嚣和破碎的回忆。
“青竹村到了——”司机的喊声打破沉默。林深眨眨眼,把那些痛苦的记忆重新压回心底。
大巴扬起尘土停在村口。林深跟着人群下车,看着进山的小路,深吸一口气往前走。
起初石板路还清晰,越往山里走越模糊。天色渐暗,林深的脚步越来越重,背包勒得肩膀疼,额头冒汗,夜盲症让他心慌。意识到迷路时,周围只剩树影和虫鸣。
他点燃煤油灯,火苗在风中摇晃。借着光摸索前行,枯枝断裂声格外清晰。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现围栏,林深闻到牲畜和草料的气味——是个养殖场。
鸡鸭受惊乱飞,喧闹声引起骚动。
“谁?”粗犷的喝问响起。林深擡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暗处冲出来。
陆野浑身透着野性,身材健壮,黑t恤绷在肩膀上。脸上的疤在月光下泛写白,显得异常凶狠。
他盯着林深,见这个与山村格格不入的打扮,认定林深是偷鸡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敢来偷鸡?”
林深本就害怕,被这一吼脸色更白,睫毛颤抖:“我,我迷路了……”声音发颤。
陆野看他这样,心想可能误会了,面上嘴硬不认:“少装!”手上力道却松了些。
僵持片刻,他烦躁地挠头,凶巴巴说“跟着”,于是拽着林深就往村子里走。
陆野把林深拉到村长院门口,松开手蹲在门槛上:“进去吧,老实回答村长问题。”
木门推开,暖光中村长笑着迎出来:“小林老师!可算来了!”
他握着林深的手引进屋,朝外喊:“小野,进来喝茶!”
“不喝!”陆野闷声回答。
屋里八仙桌上摆着粗陶茶碗,村长指着皱巴巴的牛皮纸:“这是小学地图,你住后面的旧屋,收拾下能住。”
他蘸水画路线,感激地说:“孩子们盼着新老师呢。”
林深看着茶叶,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陆野不耐烦的跺脚声。
村长压低声音:“小野是退伍兵,在部队立过功。脾气暴但心软。”
“去年他追野狗救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
林深想起陆野抓他时收着的力道,说了迷路误入养殖场的事。
村长大笑:“他要真计较,能带你来?”
村长带林深到他住的土房。一推开门霉味扑面,墙皮剥落,蛛网摇晃。
屋中央是瘸腿木桌,缺门木柜,墙角有张铺蓝布的木板床。
“委屈你了,”村长歉意道,“开春再给你换个新屋。”
林深摇摇头:“很好了。”
他点亮煤油灯,收拾床铺。就着冷茶啃硬馒头当晚饭。
窗外山风呼啸,像城市夜间的车声。
深夜林深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记忆涌来母亲的哭喊、父亲离去的背影、摔碎的调色盘……刺痛着他,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
梦中回到美院,红色的画布突然渗出鲜血。林深惊醒,冷汗湿透了后背。
林深坐起来点燃煤油灯,确信自己逃离了那座城市,但孤独依旧。
第二天一早,林深整理好藏蓝衬衫,在包里装上教案和硬饼干。
昨夜寒气逼的他头疼,此刻却不得不挺直腰走向学校。
青竹小学是座三合院土房,四周的围墙上爬满野蔷薇,操场上国旗飘扬。
交接课程表时,林深注意到破旧的课桌后面,后排的孩子在玩蚂蚁。
“我是新来的林老师。”林深站在讲台上说话,话音未落,一个竹蜻蜓飞起引起全班哄笑。
粉笔灰落在教案上,他想起村长说“他们很久没正经老师了”。
林深心里叹气,拿出速写本:“今天不拿课本,画你们眼里的青竹村。”
四十分钟的课漫长如半生,他下课才发现后背湿透。
课间阳光洒满台阶,林深靠着红漆柱子坐下。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谁又把鸡蛋藏裤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