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重提
殿内局势转瞬间反转,容瑟仍旧端坐高位之上,等在此地围杀摄政王的侍卫都不敢妄动,但容瑟所说,显然是不愿就这么将此事翻篇,曹伦脸色难看,又碍于他提及了妹妹,几经思量之下,沉声道:“先帝是否被毒杀还需再查,可宣政殿前,王爷如此,与举兵谋反何异?王爷莫非想与宁郡王串通弑君不成?”
“曹大人,激将法对本王没用,本王若真想弑君篡位,便不会同你废话。”
容瑟此言可谓嚣张,但却没人怀疑这话。
那明晃晃的刀剑摆着呢,若摄政王真想谋反逼宫,这会儿只怕已经血溅宣政殿了。
曹伦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板着脸说:“既然如此,宣政殿前便不必刀光剑影,不如便让他们都暂且退下。”
“这事儿不急。”容瑟知道曹伦这是要服软然后各退一步的意思,可他今日却没打算退。
曹伦脸色微变,“那王爷是要如何?”
“自然是要还自己清白。”容瑟瞧着他,目光漠然地扫过群臣,清正坦荡,“自本王亲政以来,朝野内外流言四起,这些风言风语本王并非不知,只是以为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谁成想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竟引得李御史搜罗了这三人来污蔑本王,今日若是没个了断,来日不知还要往本王身上泼多少脏水!”
先前还言之凿凿的三个证人都傻了眼。
尤其是燕书宁,他这段日子过的不如意,入京时如何春风得意,想着日后平步青云,入京后便如何举步维艰,本以为今日过后就能一飞冲天,谁料转瞬间的功夫,摄政王便将局势翻转!
眼下别说什么飞黄腾达,连能否保命都不晓得!
既然已经将摄政王得罪狠了,加上之前的恩怨,燕书宁咬了咬牙,冷声道:“王爷说自己清白,不也是空口无凭?!”
“谁说本王空口无凭?”容瑟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曹伦。
曹伦被这一眼看得心慌,他低估了容瑟,更没想到宁郡王竟会相助于他,一时失策,局面竟落到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
“你们的戏唱完了,也该轮到本王了。”容瑟扬声道,“来人,将曹太后请上来。”
曹伦面色剧变,“你要干什么?”
“大过年的,请曹太后回京与曹大人团圆。”容瑟和和气气地笑了笑,只是眉眼间冷色弥漫,慢悠悠道:“顺便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还本王清白。”
很快曹太后便被带上宣政殿前,她虽着奢贵金袍凤衫,发髻也高耸精致,发冠如凤凰于飞,步摇镶嵌明珠玉坠,可整个人却形销骨立,被这金玉满身衬得如干枯树皮,双眼失神,犹如浑水,干裂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喃喃自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曹伦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果决精明的妹妹,愣在当场。
容靖猛地从龙椅上坐起,错愕于母亲还活着,更难以置信她此刻行将就木活死人的模样,震惊道:“……母,母后?”他猛地怒视向容瑟,却不知自己眼神中更多是惊恐,质问道:“你不是说母后在皇陵为父皇诵经,为何她会变成这般模样?!”
“太后自然一直在皇陵。”容瑟微微挑起一个笑,漠然道:“大抵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佛祖不宽恕她吧。”
“一派胡言!”曹伦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迅速走到曹毓敏身前,咬牙切齿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容瑟看得想笑,也着实笑出了声。
笑声在安静大殿上格外突兀,群臣噤若寒蝉,只见摄政王扶着额角,像是笑够了,才漠然地抬眸,轻声说:“本王还当陛下天生恶毒自私,曹大人心中也只有权势,不曾想二位竟然也有会在意的人,真是出乎意料。不过今日曹太后是本王的证人,且听听她怎么说吧。”
曹伦气急,“太后已然成了这副模样,还能说什么!王爷,休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容瑟故作震惊地重复这四个字,眼神遽然沉甸甸地涌上阴冷,“究竟是谁欺人太甚?本王身上的脏水,还有你们做的好事,今日就一并说个明白!曹毓敏,你儿子做不成皇帝了。”
曹太后仿佛刹那被这句话刺激到,陡然激动起来,干哑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不!不不,我儿子是皇帝!我儿子一定是皇帝!我都已经杀了那个老东西了,他死了,对,他别的儿子也都死了,我儿子,老皇帝死了,我儿子就是皇帝!”
她癫狂一般弯下腰,吼得声嘶力竭,五官狰狞,“我是太后,哀家是太后!我曹家,曹家长盛不衰!”
此言一出,群臣结结实实地震惊了。
这可与那几个人证孑然不同,太后本人承认,是她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位而杀了先帝!
连陆上谦和喻青州都懵住须臾,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讶异。
自古争储夺位都是常事,没有几个皇帝能安稳地寿终正寝,他们原以为先帝的死的确是摄政王下的手,没想到竟真不是他。
容靖蓦地跌坐回龙椅上,面上血色尽褪。
曹伦更是错愕不已,伸手就要去捂曹太后的嘴。
“拦住他。”容瑟冷声下令,“让曹太后继续说!”
蓝莺立即上前将曹伦押着跪在地上,轻嗤:“老实点吧,做都做了,还敢泼脏水给我们主子,怎么这会儿着急了?”
容瑟瞥了曹伦一眼,不急不缓地接着说:“容胥没死,他要废太子,传位给九王。”
曹太后疯疯癫癫地尖叫着反驳:“不行!那个荡妇的儿子怎么配!他不配……他不配,对,皇位是我儿子的,不对……不对,你死了,容胥,容胥早就死了!”她神志不清,诡异地冷静了下来,语调拖长,像是在回忆,又蓦地痴痴笑道:“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哀家是太后,赵桉,赵桉动得手,赵桉也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哀家就是太后!哀家的儿子是皇帝!”
容瑟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没人能在黑暗且安静的环境里长久地呆下去,可他就这么生生将曹毓敏关了将近半年,不许见光,也不许人与她说话,直到近日,他吩咐人不停地在曹毓敏耳边说他方才说得那些话,曹毓敏早已神志错乱,被这么无休无止地暗示下去,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被摧毁意志后,还忘不了自己的野心,神志不清之下,便像是被催眠一般,按照容瑟指定的指令,说出她曾经干的那些事。
包括弑君。
在她看来,容胥就是死在她手里,精神崩溃时,轻而易举被容瑟套出话来。
可笑她至今还在做太后的美梦,殊不知满朝文武都将她弑君的事听了个真切。
“先帝究竟因何而死,诸位大人应当听明白了。”容瑟指尖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麒麟头,一派闲适之姿,然而双眸盛霜,冷得淬了冰一般,“曹太后弑君不假,本王倒是也有心想要了好皇兄的狗命,可惜迟了一步,叫曹太后抢先了。”
他坦然地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群臣这回是当真不知如何应对,面面相觑之下,谁也没敢吭声。
容靖却突然慌乱道:“不,不对,这事一定不是母后干的,她变成了如今这疯魔样子,说得话不知真假,哪里能信?”
“疯了才最会说实话。”容瑟哼出个讥讽的笑音,“她说得可是清清楚楚,满朝官员听得也明明白白,不过此事可不算完,本王与本王的生母背负骂名多年,都说事关皇室颜面,不可多提,但本王今日还偏要提一提。曹太后——颜太妃也还没死呢,你还记得颜太妃么?”
曹太后在听见颜太妃三个字时骤然抬头,再度露出狰狞神色,尖声道:“颜霜?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她也死了,对,是我杀的,她不能死得那么容易,她还在求饶呢,她说她是被迫的,求我放她出宫,哈哈……出宫……”
她仿佛回到了虐杀颜霜那日,自己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那个漂亮柔弱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然后被吊起来,双脚乱蹬,面目狰狞,每当她快断气,便会被放下来,再吊回去,如此折磨,等她断气时,连指甲都折断了,一滴血珠子落在地上。
她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说出自己是如何虐杀了颜霜,边说还边笑,笑容诡谲又得意,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