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姚家一门,诗书传家,世泽渊博
夜色朦胧,屋内灯烛晕红,穿身烟青锦袍的郎君坐在桌前,侧首笑凝她。
修眉斜飞入鬓,瑞凤眸间墨潭泛着烁烁月辉,整个人清贵矜雅,说不出的神朗俊俏。
江幸玖无奈失笑。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还要换身衣裳,也是被他折服了。
她回身撵走了明春和清夏,将房门掩上,走到他身边落座。
箫平笙给她摆好碗筷,语声柔和。
“午膳用过你便睡了,想是还没消食,胃口也不会太好,便带了些清淡的。”
江幸玖扫了眼清淡的小菜和燕窝粥,却是依然没什么太大的胃口。
她单手托腮,月眸清澈望着箫平笙,语声低细:“我外祖家要来人了。”
“之前听说了。”箫平笙眉眼淡淡,持了银箸替她夹菜。
江幸玖见状,捡起银箸,拨了拨盘子里的青笋,依然没有想吃的欲望。于是,又搁下了银箸,盯着他继续说道:
“当年帝下旨命世家公侯迁入帝都,我外祖父不愿在这世族聚集处搅合,故而亲自上奏请旨,舍去了'荣定侯’的爵位,带着姚家阖族归于白身不问朝政。”
“这事,一直是我母亲心头的硬结。所以,她总想与姚家再联姻。”
“我大哥要担门楣,原本祖父和父亲母亲都是要为她迎娶帝都高门贵女为妻,日后好在仕途之上与他相扶持,姚家的亲事自然落到了二哥头上。”
“他生性便像姚家人,满腹才华却不愿入仕,还倜傥逍遥惯了,其实跟婉娴是很相配的,但他总觉得这门亲事是束缚,我真担心他勉强低了头,日后夫妻之间过的不和睦。”
箫平笙听到此处,不由浅浅沉了口气,他搁下银箸,与她对视:
“生在如此门第,谁能事事如意?”
“总要有舍有得,大兄看重家业门楣,勤勉进取,娶个两情相悦的妻子,已是他唯一为自己图的回报,岳父岳母自然宽容一些。就连你三哥,最是疏狂不羁,不也明白自己的使命?硬着头皮去冒险,去谋仕途?”
“二兄他半生逍遥自在,兄弟三人,江家长辈待他是最宽容的,也合该做些什么回报这份宽容。”
“不过是顺从母命娶个妻子罢了,放眼五州天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在哪家都是合情合理之事,他自己想的明白,无需你来担心。比这为难的事,可多了去了。”
江幸玖何曾不知道,她二哥读那么多书,大道理哪能不明白。
她不过是担心罢了,但显然,这在箫平笙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她也懒得再与他发牢骚。
闷着头喝了半碗燕窝粥,便推了碗,起身唤明春伺候洗漱。
她洗漱的当,清夏将桌上碗碟都收走了。
箫平笙斜倚在软榻上,借着烛火卷了本书看,然而半晌,却是一页没翻,清透的眸色在灯烛下幽光浅浮,像是在琢磨什么事。
有些话,他没与江幸玖明说。
姚家一门,乃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清贵门第,诗书传家,世泽渊博。
当年姚氏老爷子为避帝猜忌,主动上书奏请圣上,舍去世袭爵位,率姚家族人归隐于大世,这份淡泊名利的壮举,举国震惊。
于是,帝剥夺了姚氏侯爵世袭的荣耀,又感念姚老爷子如此识趣,将江南道一代的盐道尽数赐给姚家管理,虽是没了荣华与权位,但姚家凭借盐道上财权,也能养活阖族老小。
这些年,姚氏一脉尚儒崇孔,勤俭克己,诗书相伴,耕耘百业。
姚家族中不乏才高八斗惊才绝艳之辈,但他们却并不入仕为官,而是大设书肆,广纳寒门子弟为徒,已然是寒门儒子最尊崇的大学族。
江南上下五郡人杰地灵,历年科举三甲,江南才子屡屡上榜,大召国内帝都内外的为官者,姚老先生的门生,并不比齐国公安插的爪牙要少。
若说江太傅是安稳君心的“定神针”,文臣百官的“坐向标”。
那姚老先生,便是隐于暗处的“苍天树”,这棵老树表面上枯朽沧桑,深埋与地底的根基若是连根拔起,足以撼动庙堂。
箫平笙捏了捏掌中的书,无声发笑。
――两个老爷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实在厉害。
――姚家独女,必须嫁入江家门,这不止是亲上加亲,背后所带来的盘丝错节的根基势力,是江昀律日后仕途上的一大助力。
――而姚家,不问朝政,而广知朝事,可借助他的平步青云,得到不显山不漏水的大势态。
――这大召国,即便是倾覆了,姚家也不会受多少干扰,而江家,也有全路可退的依仗。
――所谓世家联姻,相辅相成荣辱与共,所带来最大的益处,也尽是如此了。
“琢磨什么呢?”
江幸玖洗漱好更衣过,回头来看他,便瞧见他一副若有所思高深莫测的姿态。
箫平笙回神,含笑看向她。
落地贡纱灯昏黄朦胧,如一层光雾拢在小姑娘周身,衬着冰肌玉骨的人儿,更加皎洁绝尘,她漂亮的月眸略带困惑,眸泽清澄望着他,很是乖软可亲。
箫平笙顿时没了琢磨其他的心思,笃自扔了书,起身靠近她,弯腰伸臂,将人一把自妆台前抱起来。
“唉!”江幸玖连忙攀住他肩,临空的玉足踢了踢,“做什么?还早呢,我不困!”
――睡了一整个下午,她精神的不得了。
将人抱到床榻上,箫平笙颀长的身姿犹如倾倒松山,将她整个拢在身下,不由分说地吻落在她眉眼间。
“知道你不困,坐累了,在榻上陪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