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入夏,大齐边境靖州城几座村庄屡被北狄流寇侵犯,靖州太守率军围剿。三日后,北狄派使臣前来靖州要人,被太守严词拒绝,并就地将这些北狄流寇绞杀以安民心。
数日之后,太守巡城之时,遭遇伏击,被北狄人射杀于城外。北狄借口子民被齐国无故杀害,派兵三万,兵临靖州,而靖州太守被杀,军民愤慨,奋勇当先要为太守报仇,两军对峙,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燃。
五月初五,端阳节。
皇帝在上朝的时候大发雷霆,怒斥兵部尚书未察觉到北狄狼子野心,运送军械、粮草不及时,以致延误战机,直接将兵部一尚书一侍郎革职查办,一众官员为兵部尚书求情,也遭牵连。皇帝又斥责刑部未能查清楚南楚使臣被杀一案,将刑部尚书也撤了职,命刑部侍郎暂替尚书之职。
一日之间,六部尚书空了两位,严太尉下朝时的脸色,阴沉的快要结冰。
柳昭心里自然十分痛快,下了朝没有回大理寺,径直跟容尹去了枢密院,一路上眉飞色舞地描绘着他看到严太尉那张面如土灰的脸。
“皇帝终于忍不住对严狗动手了是不是?”柳昭将官帽取下来放在桌上,拿袖子扇风,“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容尹倒了两杯凉茶,一杯递给柳昭,一杯自己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想知道?”
柳昭灌了两口茶,凉快了点,听他这意思好像知道内情,皱眉道:“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别卖关子,快说!”
容尹四平八稳坐在太师椅上,拍了拍扶手,朝柳昭道:“过来。”
柳昭急着知道真相,以为容尹是让他坐到身旁,便放下茶杯过去,刚要落座,却被容尹抓了手腕拉到他怀里,趔趄了一下,坐到了人家的腿上。
柳昭被这个姿势弄的面红耳赤,慌张地扭头朝窗外望去,生怕经过什么人把他俩这不雅的姿势看了去,手抵着容尹的肩要站起来,羞恼道:“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呢!”
容尹的手牢牢地圈在柳昭的腰上不让他离开,低声道:“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对我呢?你自己说说,都几晚没上我那儿去了?有人送了我一盒大红袍,我找不到人一起品,还得了几页棋谱,据说是《烂柯谱》残页,也找不到人一起鉴别真伪……”
“我,我这不是,这几日大理寺的案子都积在一起了,忙嘛!”柳昭听出了他这是想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心旌荡漾,口中辩解道,“况且,我老是晚上出门也不好,要是被我爹娘看见,还以为我不学好,去花街柳巷了呢。你别这样抱着我,咱们先说正经事行不行?”
容尹眯着眼看柳昭发红的耳廓,拉下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哑声道:“说的就是正经事。那今晚你过来?”
柳昭被这个轻吻弄得心里像被猫抓了一般难受,容尹清俊的眉眼就在眼前,两人还以这种姿势抱在一起,什么叫色令智昏,他已把刚才想的那些事暂时抛诸脑后,点了点头,主动捧起容尹的脸,讨好般凑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两人方分开了。已到夏天,屋内有些闷热,两人身上俱是吻出了一身薄汗,柳昭白皙清秀的脸上,更是飞起数朵红霞,艳若桃花。
容尹感觉自己身体像被火灼烧了一般,热的厉害,柳昭还不知死活地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蹭了蹭,无奈之下,只得将人从怀里松开,推他起来,拿过旁边茶几上的茶杯,大口饮了几口凉茶,才勉强压制住了欲念。
“皇上有心清理严党,还是因为陶黎之死起的由头。”容尹整理了下仪表,娓娓道出原由,“几日前,皇上下令搜查毓秀宫,在贵妃贴身婢女的住处搜出一个带血的烛台,经仵作查验,与陶黎后脑的伤口一致。又有宫女目击到,贵妃与陶黎曾私下会面,陶黎以两人旧情要挟贵妃,让她为自己安排离开南楚,重回大齐的事。贵妃不答应,两人之间由此起了争执,情急之下,贵妃拿烛台砸晕了陶黎,又命人偷了宪王的玉佩,事后将陶黎毒死,嫁祸宪王。”
柳昭没想到这件命案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沉思了片刻才理清了来龙去脉,问道:“陶黎已经是南楚的二品大员,为什么他还要离开南楚?又要贵妃安排?”
容尹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绝不会想到是为什么,连我知道的时候,都震惊不已。陶黎,他是严太尉安插在南楚的一颗棋子。”
柳昭一屁股坐下,嘴巴惊讶地呈圆形张开,容尹失笑地伸手在他下巴上捏了捏,笑问:“是不是惊得下巴掉了?”
柳昭僵硬地点了点头,勾住容尹的手不放,急切道:“你接着往下说。”
容尹嘴角扯了扯,语气有些轻蔑,“严太尉他不仅想把控朝中局势,对外也有勾结。当年陶黎明面上是被驱逐出京,其实是被严太尉送到了南楚,之后在他的安排下,成功进入了南楚的朝堂,成了他监视南楚动向的耳目。年初,南楚因为战败割地,于是严太尉命陶黎私下与北狄联络,传达他会破坏南楚与我大齐联盟的意思,到时候南楚就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北狄尽可以蚕食他们的国土,作为回报,北狄需出兵帮他逼皇上退位,拥立成王。”
“狼子野心!”柳昭拍案,光是听这阴谋,就已经后怕不已,若是真被严太尉的诡计得逞,南楚和大齐岂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人的野心之大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容尹淡淡道:“他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会甘心俯首称臣?他要扶一个懦弱平庸的成王上位,打的是什么算盘,不用我说,你应该都明白吧?”
柳昭又问:“这件案子皇上不是已经下令不许再查下去?那之后的这些隐情又是怎么被揭发出来的?”
容尹起身拿茶壶往杯子里添了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慢慢道:“你可以猜一下谁是揭发之人。”
柳昭掰了掰手指,贵妃在宫里位分尊贵,平时行事又甚是嚣张,嫉恨她的人不在少数,柳昭想了又想,脑中实在是没个头绪,眼巴巴地朝容尹看过去,“我猜不到,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是皇后。”容尹悠悠道。
“皇后?!”柳昭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原地打了个转儿,嘴上喃喃道,“居然是皇后?怎么会是皇后?我以为皇后娘娘在宫里吃斋念佛,早就不问世事了!”
容尹淡声道:“皇后娘娘这一招是‘以退为进’,你以为谁都遇事和你一样,脑袋一热,别的什么都不管了,下跪就能解决一切了?学着点。”
柳昭呛的咳了起来,伸脚装作要踢他的样子,埋怨道:“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容尹握住了柳昭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一脸肃然地看着他,道,“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给自己留好退路,不要意气用事。”
柳昭想说“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办”,可看到容尹这副因为自己担心的认真模样,心又软了,手指在他胸口屈起打着旋儿,点了点头,笑道:“我答应你。”
五月初八,北狄军攻城,靖州城迟迟等不到朝廷的派兵支援,城破,数万军民被俘,靖州沦为与数月以前燕池一样的人间炼狱。
“养兵千日,养出来一群废物!”皇帝将一本折子狠狠掼在地上,看着底下跪着的大臣怒骂道,“朔北军共有十万,对方才来了三万人,怎么就兵力不足,还要朝廷增派援兵?他孙汪庭按兵不动是想干什么?逼朕给人给粮要造反不成?!”
赵钦抖抖索索将折子捡起来,小声劝道:“皇上息怒,也许是北疆那边也需要兵力镇守,镇北将军抽调不及时罢了,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连着几天因为战事没有休息好,脸色灰黄,眼下发青,不复以往的威严,看上去憔悴了很多,他又看了几本大臣上奏的折子,几乎都是主张与北狄议和,主战的寥寥无几,边看边冷笑道:“朕的朝堂,如今都长了同一条舌头了,清一色的主和,你们这么胆小怕事,是不是觉得这场仗一定打不赢北狄人?是不是跪的久了,膝盖都跪软了,不知道怎么站起来了!”
众臣磕头,齐声喊恕罪,没有一个人敢这时候站出来谏言。
“与南楚商议的联军之事如何了?”皇帝压抑着火气,问道。
容尹回道:“启禀圣上,联军之事已经谈妥,就是这两军统帅人选还未定,南楚那边提出让他们的二皇子做督军,问圣上您的意思?”
皇帝沉吟道:“督军既然已经是他们的人,那这统帅必须得是我们的人。”他向下张望了下,皱眉道,“宪王呢?宪王怎么没来议事?”
赵钦弯腰在皇帝耳边小声道:“皇上您忘啦,宪王殿下这几日病了,在王府里养病呢。”
皇帝拍案而起,斥道:“他是养病还是和朕闹脾气,朕会不知道?朕是君是父,就算一时不察冤枉了他,他就这样意志消沉,如何能担大任?”
众臣又劝息怒,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颤颤巍巍立起身子,劝谏道:“皇上您也不仅仅只有宪王一位皇子,战事紧急,耽误不得,还得早做决断啊!”
说的人自然是指成王,可皇帝听得却心念一动,是啊,他不仅仅只有一个儿子,除了京里的这三个,远在汝南,还有一个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