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想念
三个月后。
“咚咚…”敲门声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回荡,沉闷而克制。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窗外雨水浸湿泥土的潮湿气息。病房里的窗帘半拉着,透进的光线被过滤成灰蓝色,落在病床上那个男人的侧脸上。
“议员,您的客人到了。”
秘书恭敬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
“进来。”幸村精市放下手中的文件,擡起头。
门被推开,走廊的灯光斜斜地切进病房,映出高大的身影。
筱田廸站在门口,黑色大衣的领口沾着雨水,发梢微湿,几缕银丝在鬓角若隐若现。他阴沉了不少,眉骨下的阴影更深,嘴角绷紧,像是这些年从未真正放松过。
幸村精市靠在床头,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露出深陷的锁骨,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轻轻搭在文件上,鸢尾紫的卷曲发丝松散着垂落,衬托地脸庞白皙如玉,仿佛油画中不染凡尘的神明宠儿,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下痕迹。
“好久不见。”他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筱田廸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已经走了。”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他率先说道,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幸村精市的笑意淡去,手指微微收紧,文件边缘被捏出细微的褶皱,“我请你来,不是让你来告诉我这个答案的。”
筱田廸嗤笑一声,径直走到病床旁的椅子边,拽开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
“8年了,别还像当年的毛头小子一样,行不行?”他的语气不耐,手指烦躁地敲击着膝盖。
幸村精市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缓缓坐直身体,蓝紫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下暗藏汹涌。
“把她交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病房的温度骤降,“这不是商量。”
监护仪的警报突然想起,心跳频率突破安全阙值,护士慌张地推门探头,却被一个眼神钉在原地,他按下呼叫铃的静音键,指腹在按钮上缓慢摩挲,像是在克制着某种冲动。
四周空气仿佛凝固,窗外的雨声渐大,雨滴拍打在玻璃上,像是某种倒计时。
筱田廸盯着他,半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讽刺。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向后靠进椅背,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个疲惫的躯壳,“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还在执着什么。”
筱田廸的声音低了下来,“8年了,小泉惨死,当年坑害你的征十郎如今一蹶不振,下落不明。山口组的生意被你拔的所剩无几,我活成了这幅窝囊样子,还不够吗?”
幸村精市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要她在我身边。”
这是他的底线,不容妥协。
筱田廸盯着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要她回来,然后呢?再杀你一次吗?”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这样一个明晃晃的弱点和不定时炸/弹放在自己身边?你放心吗?!你晚上睡得着吗?”
“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道总是保持着完美弧度的嘴角此刻微微颤抖。
筱田廸看着他,突然庆幸站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她。
“你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吧。你们都不是8年前的小孩子了,感情会变的,人是会变的。”
幸村精市的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
筱田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天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怎么吃饭,每天都在翻以前的照片…”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某种苦涩的情绪,“我找人盯着她,生怕她哪一天会突然想不开。”
幸村精市的手按在胸口,那里至今仍缠着厚重的绷带,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她不会杀了你的,但你快要逼死她了。”筱田廸擡手揉了揉太阳xue,苦笑。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那么坚持,或者换一条路,现在会不会就能有不同的结局?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雨声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回荡。
“我是一个局外人,没什么资格来评判谁对谁错。但我知道她想和你在一起,想了20多年,没日没夜地都在想。”
幸村精市蓝紫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窗外的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唇。
“那么想和你在一起的傻丫头,最后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离开你的?”筱田廸顿了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连一句话都没有留。”
幸村精市的心脏猛地刺痛。
他低下头,手指攥紧床单,指节泛白,像是要把什么情绪硬生生压下去。
窗外,雨仍在下。
筱田廸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眼神复杂。
他找自己过来,真的是想要找那丫头吗?
还是早就想好了要怎么放弃她了?
权力欲望是人心中的怪物,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和最开始的初衷了。8年前的他可以轻易放下继承人的位置和她一起在那个没日没夜的地牢里数着日子等死;现在的他却会因为不利的局势和对她的怀疑轻易地放下年少的感情。
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
连他这个外人都能看清楚的事实,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她终其一生都想呆在他身边,到最后却是远离和被放逐。
往后一个人的日子,她真的能释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