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051
往昔/051
夏以臻再不情愿也陪这个老太太去了后山。她嘴上埋怨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天天折腾自己玩儿,却还是老老实实给孙静香套了里三层外三层,比雪人还像雪人。
临上车时,夏以臻又抱来一床被子,保温杯,还灌了暖水袋,给孙静香放在车里暖和。
车开到尽头,的确有不少栗子树,两旁还有成片的雪松,掩映着梳落的空屋。雪积得很厚,覆盖了这片旷野。天地一片宁静,似乎对此处有种别样的慈祥。
孙静香在车里坐着,指着远处道:“没怎么变样啊,原先就在那,你爷爷给我堆了一个大雪人。”
夏以臻戴上手套,大言不惭地说:“行,一会儿我也给你堆一个,堆一个两米高的,打败爷爷。但眼前我得先让盛朗这家伙瞧瞧我的厉害。”
孙静香拍拍她:“快,偷袭!”
夏以臻一回头,看见盛朗已经站在不远处的雪里。他拉下围巾,礼貌一笑,随即猛然丢来一只雪球,不偏不倚砸在夏以臻屁股上。
特别响。
孙静香拍手哈哈大笑:“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更响的。”
“你完了!”夏以臻大叫一声,随即恼羞成怒地大步迈入雪里。
她刚抓起一把雪就追着盛朗跑,心里急于报复,手里工作就没有质量。她还来不及把雪球团紧,就忍不住往外丢,来回丢了几个,都因为太松散,飞到半路就被风吹跑了。
夏以臻连连失败,听着盛朗笑得快背过去了,实在气不过,一张脸憋得通红。她平地都不擅长跑步,更何况雪这么厚。她步子用力迈,两手加快扑腾,闷头往前冲。
在盛朗眼里,夏以臻穿个白羽绒服就像个肉包子,掉地上又弹起来,半天只在原地蹦。他笑得肋骨疼,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打雪仗,没想到这么好笑。
他从前很少这样放纵地大笑,一时还有点不适应。但又发现,人在快乐时,似乎会被整个世界溺爱,风声窸窸窣窣地划过成片的雪松,让他的笑声变得很浅,显得放纵也不那么过分。
盛朗彻底纵情,在风雪里大口喘着,望着夏以臻努力向他跑来。
在夏以臻又一次憋着报复之心把雪球丢过来时,竟然因太用力,往前一扑,摔倒了。
盛朗笑得岔气,停了一瞬逗她的心,想去把她捞起来,抱抱她,问问她疼不疼?不疼再问问她,丢不丢人?
可夏以臻仍旧不依不饶地,又从雪里拔起脸,继续往前冲。
盛朗立刻反悔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她过来拼命,直到她终于费了半天劲跑来准备伸手打人,他才突然架着她两只胳膊把她高高举起来。
这一刻,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盛朗只觉得有一团光在夏以臻脸旁跳跃。
世界很安静,风格外自由,夏以臻扑腾着大叫:“你犯规!放我下来!”,一张脸因气懑过度而憋得通红。
远处传来孙静香酣畅的笑声,听上去健康而年轻。她喊道:“小朗!快!给她扔个屁股墩儿!”
盛朗深吸了一口,鼻腔瞬间涌入冷冽的空气。他突然感觉自己不对,似乎立刻要哭出来。就这一刻他松了手,紧拥着夏以臻,在厚厚的雪里轰然倒下。
积雪很快漫了他一脸。盛朗确认一切正被雪淹没,终于在砭骨的寒意下,放心地、沉默着嚎啕。
夏以臻见盛朗不小心栽了个大跟头,瞬间坏心得逞,笑得上不来气儿。
她胜利了!
一时有点洋洋自得,连连问盛朗服不服她。还牛不牛?
她感觉盛朗的身体在起伏,大概是点头认输了,便安心趴到他身上抱住,问他摔得疼不疼。
夏以臻趴了一会,还是想让他瞧瞧厉害,又团了一团新雪球,准备一会儿塞到他脖子里让他求求她。她想到就笑起来,仿佛已经得逞了,漫山都是夏以臻的笑声,带着回响,毫不收敛。
盛朗闭上眼睛躺在雪里,眼皮遮不住太阳的光耀,他爱上了这片土地,想让太阳永远这样自由而散漫地照耀他。
他从前不清楚酣畅地活着该是怎样的,自由的味道又是什么,可就是这一刻,一切不同了。
他正拥有着全世界。朗朗的日光正为他繁盛地照耀,像他妈妈为他起的的名字那样,只温暖他一人。风傲慢而无拘无束,他也是。
盛朗畅然地呼吸着,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看见夏以臻正趴在他身上,垂着眼睛,不设防地,认真团着一颗雪球。
终于一颗小雪球被轻轻放在他耳朵边,夏以臻冰着他,逼问道:“服了我吧?服没服?让你跑,你还跑不跑……求求我……”
盛朗攥住她的手腕,轻喘着问:“服了。解气了?”
夏以臻笑着点点头。
“真解了?”
“嗯,真解了!”
“那好。”盛朗安静地点头,突然把她抱起来,“那就轮到我了!”
“啊!——————”
夏以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盛朗往高处一抛,又稳稳接住,她吓一跳,扑腾了两下,又听盛朗道:“老实点!再乱动扔出去不管了!”
“别!别!我恐高!我其实恐高!我也怕疼……特别怕……”
夏以臻摸到盛朗的围巾就不撒手,又被他抱着向孙静香跑去,孙静香看两个孩子玩得痛快,忍不住也团了几个雪球,“嘿!嘿!”吼着,去打身边的栗子树。
她见盛朗搬着夏以臻来了,心领神会,立刻去搓了一团大雪球。
“你们俩怎么总是一伙!不公平!”她蹙着眉头叫着,又抱紧盛朗道:“你不是跟我最好吗?求求你别让她打我!”
“晚了。刚才的能耐呢?”
“你听我说!我肯定报答你……”
“好。”盛朗笑了下道,“那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