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褪去外套后手臂处紧绷的衬衫彰显着主人傲人的身材,贺栖鸥思忖着如果真的对上,自己现在的身板能抗上对方几个来回。
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方乌黑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水潭,那里与四周隔绝,只有一座孤岛静静立着。从前那里是宁静的,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也会在有飞鸥掠过时惊起涟漪。
总觉得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一样了,贺栖鸥却表达不出来。
毕竟两人一点也不熟。
贺栖鸥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宣判,可是直到等得失去耐心,对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地落在玄关处的黑白相框上,上面留下了不经意间沾上的指纹,在一尘不染的玻璃上分外刺眼。
遂掩耳盗铃地将吃了一半的梨藏到身后。
抱着相框的人来不及换鞋,从中抽出一张丝绒布细细擦拭着。
“我警告过你,我夫人的东西不能动。”
夫人……
贺栖鸥咂摸着这个词,说是亲昵,却带着三分疏远,只能像照片一样束之高台,只可远观。
如果说从前的汪屿只是针对他格外严厉的话,那现在的样子却是贺栖鸥从未见过的——
他总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脾气,总是能精准地在生气的临界点上刹车,就算真的惹恼了人,也只需要抱着胳膊欣赏高岭之花近乎失态的样子。
你们口中所说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
而现在,眉峰微蹙,眼神中的火焰像是被强行禁锢在冰湖之下,呼之欲出。面部线条紧绷,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这从未见过的样子,也许是因为现在不明不白的身份,贺栖鸥竟有些发怵。
从前寄人篱下,也未曾有过这种感觉。
僵化的氛围随着木质相框被摆在台面上的声音打断。
活着的时候没见多体贴,人没了倒是珍视得很。贺栖鸥在心里嘟囔,半边眉毛没忍住轻挑了下。
这会儿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
“汪……总?”贺栖鸥试探着叫了声,尴尬地脚趾抠地。或许是因为身后的难以言喻的疼痛,也或许是男孩年轻的声线,竟生出些委屈的意味,将自己也吓了一跳。
自己作为小情人现在是不是应该上去献殷勤。他回想着自己看过的文学作品,试图摸清金主的想法。估摸着汪屿那个闷骚控制狂,应该会喜欢温柔体贴挂的,或者听话粘人的,总之反正不会是自己那样的就对了。
如此正好。
贺栖鸥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同从前一样讨厌穿鞋,白嫩双脚轻轻踩过地板,没什么声音,像是小猫的肉垫点地,尾巴翘得高高地跑开。刚刚洗脸时打湿的头发还没有干透,时不时滴下几滴水,顺着少年苍白的皮肤滴落,砸在地上很快消失。
他捣鼓了两下,研究明白新饮水器,倒了杯温热的水走进客厅。
汪屿刚把擦拭完将黑白相片摆放好,又从身后拿出来几支百合和玫瑰放在一起。粉白色的花瓣舒展,和中和了红色的浓烈,倒是温馨了些。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落在自己脚上,贺栖鸥做好了被教育一番的准备。
“在家记得穿鞋。”没什么温度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贺栖鸥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样子,果然金丝雀还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的,居然能治得了汪屿那个万年强迫症。
不过难得听他说了些人话,怎么心里还是不得劲。
“你今天……”汪屿淡淡开口。
贺栖鸥紧绷的身体随之一颤,脱口而出:“我我我今天不太舒服,可能不方便那什么。”
耳后到胸口一片绯红,衬得单薄的嘴唇更加没有血色。
“学校那边已经给你打过招呼了。”汪屿手上工作不停,“今天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月底前搬走,住宿舍还是租房自己考虑。”
还好还好,原来只是让我搬走啊。
“什么?搬走?”贺栖鸥脱口而出。
这是要始乱终弃的意思。
作为金丝雀我现在是不是该跪地痛哭,求金主爸爸不要抛弃自己。
去他爹的。
贺栖鸥皮笑肉不笑:“汪总不考虑续约吗?这份工作确实不错,比打工强了不知道几倍。”
他说着话,边对着光亮地能照出人形的大理石台面欣赏着自己的身体,俯下身子能看见清晰的锁骨和隐在睡衣下的胸口。
“既然汪总对我的身体不满意,不介意我从现在开始找下家吧。”
白净细腻地到了孱弱的地步,反而削减了美感。
贺栖鸥扯开两粒扣子,挑起一个勾人的笑:“赚钱嘛,不丢人,汪总这么慷慨的不好找,还有张总、李总,我下辈子等着躺平就得了。”
汪屿顿了顿,擡起眼神看他。
深深的目光落在贺栖鸥身上,没有嫌弃与不耐,甚至在某个瞬间闪过痛苦的神色,好像试图通过这副皮囊看到藏于双眼下的另一个灵魂。
贺栖鸥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眼神晦暗:“你也是迫不得已吗?”
他在汪屿地注视中兀自伸着懒腰回了房间。
背后灼热的眼神让他几次想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