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贺栖鸥醒来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半透光的窗帘被风轻轻拂动,混合着阳光蓬松柔软的气味,香精充分挥发,充斥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明明留了心眼,没有睡死,可是后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像是落入了一个安全的怀抱,褪去了这些天以来的疲惫。
对着镜子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眼神清亮,唇角扬起一道笃定的弧度。
生活还是一样,拿着可以维持温饱的兼职收入,还经常被黑心老板坑骗。
但是曾经瑟缩着不自觉收紧的肩膀现在自然舒展,能够平和地面对镜头或者镜子中的自己。
这会是你喜欢的生活吗?
那个曾经在杂物间留下唯一一张照片的年轻人——
穿着宽松的旧t恤,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勉强找了一个算得上体面的角落作为背景,即使面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镜头,也呈现出抱臂的不安姿态,仿佛在抵御某种未知的恐惧。
手机里那个灵魂存在过的证明,被他在换手机的第一时间就保存下来。
桌上留着张便签。
[去哪里让司机送你]
附带着联系方式。
贺栖鸥收了,随手将便签收进衣服里。
在等待司机过来的时间里,他上楼和每一个露台上的小花打完招呼。
挪到一片灿烂的雏菊跟前,那白色的小花挤挤挨挨。
“一、二、三……”他伸出手指,一一数过去,面带笑意。
远远看见熟悉的车牌驶来,才哼着歌离开。
今天又是努力工作的一天,正好趁着店里搞活动,多赚点。
***
心理咨询室内——
常禾默默记下:病患近期进行心理诊疗频率提升,需关注评测结果。
汪屿合上面前小小一摞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次的评测题,将文件推远了些。
“打算彻底分开了。”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表情:“还不错。”
却谈不上开心。
喜怒哀乐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不一定非要从正确与否的角度来考虑,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汪屿垂眸,常禾顺着他的眼神落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
“嗯,他教过我。”
他曾在贺栖鸥身上学到这一点,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培养成摒弃情感、效率至上的人,不需要任何模棱两可的探讨,有时候甚至正确与否也不那么重要——
只要结果是正确的。
“在脱敏的治疗中,您对事件本身的负面情绪已经降低了很多。”
“也许现在要接受的,是自己的改变。”
汪屿拿起茶杯,面前的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沉入杯底。
“或许我永远也无法接受了。”
承认这一点之后,他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你之前说,‘我们有权利叫停生活中的一切’,那也有权利选择和痛苦一直纠缠下去。”
即使血肉模糊。
他拒绝了测评,起身离开。
“有机会来做客,看看他留下的花。”汪屿留下一份介绍书,是即将开业的玫瑰园。
高清铜版纸印出精致的门楣,是一整块饱经风霜的厚实木料,长方形的铜牌被几枚同样氧化发暗的铜钉牢牢固定着。
起名叫怀棘园。
“我会去的。”她将宣传单郑重地收起来。
汪屿离开后回市中心的家里换了套便装。
是从前贺栖鸥喜欢的牌子,路过时买了几件,却难得有机会穿一次。
在穿衣镜前看了又看,他本科毕业就出来接手工作,也就是前段时间重回学校,才在不少乐意打扮的男生身上看到这种装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