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空气中,消毒水的凛冽气味被更浓厚的腥甜铁锈味掩盖,各种声音交织着,担架轮子滚过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伴着各种精密仪器不间断的电子音,还有伤者压抑的痛楚话语……
贺栖鸥伤在后肩,皮外伤,但是不好包,缠了一大片,看起来颇为瘆人。
为了将碎玻璃片取出来消毒,将修身的衣服从领口的位置割开,另外一半虚虚披在身上,被他用手扯着,有些凉。
手上的伤要严重些,现在手腕以下已经动不了了,等着安排去做检查。
他靠在病床旁边,给外面陆续送来的更严重的患者让路,个个表情狰狞,面色惨白,发出沉闷含糊的呻吟。
问了两句才知道,市中心出了一起特大的交通事故,同城新闻已经铺天盖地都是现场的状况。
方聿礼已经缓过来了,躺在急诊室的单人病床上挂着葡萄糖,顺便吸氧。
一米八的大高个在不算宽敞的床位勉强能伸直腿,盯着亮灯的天花板出神,不知是被这场景惊住了,还是在忧心自己的事情。
床尾被贺栖鸥猛地一扯:“往那边点。”
被打断了思绪的人看起来相当烦躁,气得连氧气管都扯了。
怒火中烧的眼神对上人,却又自知理亏,一下哑了火。
时间一下下跳动,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贺栖鸥看了眼急诊室门口散着红光的电子钟:“你汪哥估计不管你了,早点收拾收拾联系家属吧。”
“绝对不行!”
“什么不行?”一个冰冷的男声出现在背后。
两人同时擡头,目光齐刷刷落在汪屿身上。
他还穿着出门时换的那身休闲装,单层的针织材质配上金属拉链和大大的logo,拉链半开着,露出大片的锁骨,落肩的设计勾勒出肩膀利落的线条。
头发跑得有些乱,胸腔微微起伏着,没有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
意外地有些性感。
贺栖鸥偏过头,把人当空气。
莫名其妙拉黑他的事情自己还没算账。
汪屿接起电话时刚好被推送了事故消息,大量没有经过审核的群众视角的照片和视频流传出来,事故现场已经不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变形的车门,飞溅的碎玻璃,和汽油混杂在一起流了遍地的血液……
更多的是被专用事故遮挡板掩盖的部分,宣告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的停止。
赶来看见全须全尾的两人,至少心是放回肚子里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面色红润,而真正的伤员只能挤在一边勉强坐着,半边身子是酒渍混合着干涸的血迹。
他还穿着酒吧半透修身的统一衬衫,在冷光灯下一览无余,大片的绷带一直从背后延伸到胸前。
那些殷红的血迹衬得唇角的苍白更甚,脖颈不知在哪里蹭到了血,也不知身上还有多少伤。
“缠着人就算了,还把两个人都牵扯进了医院。”
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贺栖鸥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却一句话没解释,低头一下又一下擦拭着掌心的血迹。
鲜红已经深深陷进了掌纹里,擦得皮肤刺痛也去不掉。
察觉到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平常叽叽喳喳的人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好在护士过来说话,打断了这场小小的冷战。
“手受伤那位,跟我去ct室。”
医疗设施跟不上,得先紧着更严重的患者,排了半天才到他。
“来了。”
汪屿这才看见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
撞击的威力在右手上刻下清晰的印记,血管破裂,浓稠的淤血与组织液混合着,皮肤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肉色,深紫红色肿胀地像是即将破裂的浆果。
贺栖鸥扶着小臂,低眉顺眼从他身边走过,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手指僵硬地蜷缩着,笨拙且脆弱。
“哥……”方聿礼小声叫他。
“能别告诉我爸妈吗?”
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直被家里当做未成年管教,虽然贪玩了些,但是个做事有数的。
“自己能解决吗?”
“能能能!”他点头如捣蒜。
“下不为例。”
汪屿眼神看向人离开的方向,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来人民医院急诊室,帮我照看个人。”
电话被方聿礼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