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夜已深浓。
贺栖鸥在床上辗转反侧,目光徒劳地游走在模糊的天花板上。
索性放弃入睡的挣扎,赤着脚下床走到床边,他没有开灯,拉开一点窗帘,任由无边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那些早已化作碎片的往事,如尖锐的玻璃碴,永远散落在记忆的长河里。
每每想起来,都是血肉模糊。
直到天边渐渐泛出青色,才因为身体的极度疲惫沉沉睡过去。
原本定了一个七点的闹钟,这是贺栖鸥能想到的,早起最早的时间了。
没忍住磨蹭了十几分钟,最后和汪屿结结实实打了个照面。
对方从卧室出来时,他正对着换衣镜欣赏自己。
在衣橱里找到了自己常穿的牌子,尺码却并不合身,原本就是偏休闲的风格更空旷地挂在身上,只能勉强撑起来。
偷了一条他的腰带,露出纤细的腰线,仅此一秒,又被藏进上衣宽大的腰身里。微长的裤脚挽起,露出磨损却干净的运动鞋鞋面。
眼神在镜子里看见从卧室出来的人,两人隔空对视。
忽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羞耻。
汪屿看起来休息地不错,睡衣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肩颈拉伸出自然流畅的线条,喉结微动,就连下巴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也在晨光微熹下显得更加生动而真实,带着体温与呼吸,触手可及。
你们这些资本家。
到最后比打工人起得还早。
刚刚顺手给玄关的花喷完营养液,贺栖鸥打起精神,试图掩盖自己狼狈的黑眼圈。
“我要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礼物。”
宠物医院那边说,猫妈妈生了一对小猫,一公一母,都长得不错,可以接回家了。
出小区的时候,走到对面转角观察了几分钟确定人没跟着才打车离开。
他将车窗降下一点透气,不带脑子地看着街景在眼前快速划过,让丰富的视觉信息取代大脑的思考。
其实关于何秋晨原本的记忆,他偶尔能够抓住一些,即使像是黄粱一梦,但是那些喜怒哀乐,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每当试图唤醒属于母亲和家庭的记忆,总会头痛欲裂。
也许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
在贴身的包里找到了一串黄铜色带着厚重金属味道的钥匙。
捣鼓了两下,便打开了门锁。
是那种老式的已经没有任何防盗作用的不锈钢锁,锁眼有些干涩,转动后费了点劲才把钥匙拔出来。
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确实也没必要换防盗门,小偷来了都是往地上扔俩钢镚。
推门而入,劈头盖脸的是一股气味,霉味与食物腐败的酸馊气味扑面而来。
长期背阴的环境,混着墙壁受潮后石灰剥落散发出的湿气,让这缕味道早已渗入了每一寸墙缝。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化学制品甜腻的焦糊味。
贺栖鸥说不上来是什么,他从未见过。
屋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便是从小窗斜射进来的阳光,那一束光柱照亮了卧室的一隅,无数尘埃在翻涌、浮沉。
越往里走,那股诡异的腥甜味道越重。
贺栖鸥难耐地用手指抵住鼻子,压抑着呼吸的频率。
卧室内仅剩的家具是一场靠墙的木板床,木板断裂的地方支起坚硬的木刺,床头胡乱堆着几件灰扑扑的旧衣物。
目光掠过这令人窒息的景象,最终落在床脚那块杂乱的阴影上——
地上散落着一地不规则的锡箔纸片,多数都被烧得发黑卷曲。
纸片下方,是一个几乎被熏成炭黑色的小小金属瓶盖,残存着几点深褐色、如糖浆般粘稠的胶痕。
他大抵知道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来源于何处。
换句话说,这个家里现在的情况。
就是小偷来了,都得报个警再走。
随后头皮连着神经嗡地一下。
血液骤然停止,又仿佛倒灌回心脏,那沉重的心跳声在胸腔中砰砰作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下意识观察着屋子的布局,求生的潜意识开始为自己规划逃跑的路线。
脑子里闪现出所有曾经看过的影视作品。
但那些英雄主义却没有一个告诉他,只身一人,手无寸铁的时候该怎么保全自己。
恢复理智后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报警,而是给汪屿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