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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卉和关晶站在病房外,两个人之间在交流着什么,关卉的手里拿着揉搓不成样子的纸巾,还在往鼻子下面一点又一点地擦。
看见她回来,关卉问,“跑哪儿去了?”
“在大厅坐了会儿。”
林珠大概没有回来过,林业问她,“看见珠珠了没有?”
林鱼摇头,“没看见。”
关晶听到这话,不由得紧张起来,“珠珠一个人,不会走丢了吧?要不要找找?”
林鱼接话,“不会的,医院里到处都是指示牌,她找不到也可以问医生和护士。”
关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珠珠可没有一个人来过医院,医院还到处都是病人,我看我们还是找一下她,我到卫生间看一下,小卉你四处看看,找到了打电话给我。”
关卉刚想说什么,关晶已经擦过林鱼的肩,往卫生间走了。
既然要找,关卉不能不听关晶的话,让她一个人找,她把这事交代给林鱼林业父女俩,自己坐在病房外,看着她的母亲。
最后谁也没有找到林珠,林珠自己回来的,她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睛,一看就是哭过。
她坐到关卉的旁边,关卉看到她肿起来的眼睛,心疼地摸了摸,母女俩一起掉起眼泪来。
林鱼只觉得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空气中弥漫的酸涩味道,比那天她自己来医院看病还要重。
她别开脸,谁也不看,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知道自己在适当的时候也要抹两滴眼泪,装作难过的样子,以防关卉和关晶在医院里就忍不住骂她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她其实不在乎,不在乎关晶把她看得怎样劣迹斑斑,又要怎么加诸罪名。
所以她装也装不出来。晚上,关晶回家收拾东西,关卉留在医院照顾母亲,林业在医院周围定了宾馆,把林鱼和林珠送到宾馆休息后,他又回到医院陪关卉。
林鱼洗过澡,在宾馆准备睡觉的时候,林业打电话过来,“妈妈的背心落在宾馆了,你看看有没有,找到的话送过来。”
宾馆离医院不远,市里即便是夜里依旧灯火通明,林业让林鱼一个人过去,理由是林珠还小,而她已经长大了,在这种时候要体谅关卉,为家里分担责任。
林鱼照做,她自己到了医院,把背心交给关卉,关卉就催着她走,不想她在病房多停留一刻。
原因……她想总不会是和心疼林珠一样,也心疼她这么晚一个人过来。
林鱼看了眼病床上躺着的外婆,她走了,在电梯门前,她没有按下行,按了上行。
按着白天谭君带她走的路线,她来到五层。
走廊比白天寂静很多,好在灯光照亮每一步路,她往前走,走在看不见人影的走廊上也不会觉得害怕。
林鱼在513病房前站定。
明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梦中了,如果……如果他忘了回来的路,忘了自己是谁,她其实不介意在见到他的时候,顺带提一声的。
在学校见不到他,如果离他近一点,是不是就有可能在梦中再次见到他?
林鱼垂下眼睫,沉思了会儿后,她转身四处看了圈,这里没有座椅,只有身后的一堵墙,能给人倚靠休息。
林鱼揣在兜里的手攥了攥,下定了决心。
就当做好人好事,豁出去了。
林鱼在明珏病房对面的墙前蹲下,她双手环抱住小腿,把头斜斜靠在膝盖上方,望着病房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四周围了绿色铁丝网的篮球场。
“明珏,你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从林鱼的喉咙发出,但林鱼知道,这不是她的声音,这更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她还没弄清楚自己是谁,就看见自己擡起手抓住对面人的手,生气地质问,“今天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和你打篮球了。”
林鱼低头,看到“他”抓住的手背上有两道新鲜的伤痕,像是用竹条细枝之类抽打过留下的痕迹。
这些伤刚打不久,还隐隐渗出血痕。
“他”擡头看对面的人,奇怪的是她看不清对面的脸,但却能分辨出对面的表情。
明珏眼眸短暂的晃动之后,他不留余地地抽回手,把手搭在林鱼的肩膀上,他露出不像笑的笑,“没什么的,就算我让你一只手,打篮球也不会输给你好吗?怎么?还是说你未战先怯?”
“明珏!”“他”不喜欢明珏不想说的时候,就转移话题逃避的行为,以前小事他可以不追问,但这次明珏肯定不止手上这一处伤,作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明珏受伤而选择看不见?
“他”大概也能猜到明珏受伤的原因,他蹙紧眉毛,“是不是明叔叔打得你?”
“他”开口问出前半句,中间停了口气,接着迟疑地问出后半句,“是不是……因为你这次没有拿到第一名?所以明叔叔打了你?”
“蔺玉!”明珏大喝一声,从而掩饰他狼狈被揭穿的无措,他看到蔺玉的身体一抖,所有狠话就此堵在口中。
他松了松脸说,“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多想,你得第一,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挨打?”
他把手伸到蔺玉的背后,轻轻拍了拍,“而且你想,我们从尿裤子的年纪就玩在一起,你不也就考过我这一次?爸还不至于……”
明珏咽下不自觉在嘴中泛起的一点点酸,“不至于因为都丢了一次第一,就把我打成这样吧?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蔺玉不信明珏的话,他看着明珏为了欺骗他,让他信任这些长段的、看似有情有理的谎话,甚至脸上拉扯出带有苦涩的微笑,他不得不松口。
他认真地盯着明珏的眼睛,“明珏,我就只信这一次,没有下一次。”
明珏停在蔺玉背后的手顿了顿,他低下眼,再擡起头,眼底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