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 鱼眠 - 沓山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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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和阿娘回到家,一家三口围着矮桌,坐三边。

阿瑞坐在凳子上,嘴刚刚够得着桌沿,他的碗放在桌子上,拿着筷子,就着碗边边扒饭。

阿娘和阿爹就阿瑞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看他吃得香,也不计较他贪玩,连回家吃饭都忘记的事了。

阿娘夹一块薄薄的腊肉,递到阿瑞碗里,阿瑞吃得香香的,又伸出筷子去够摆在阿娘面前的青菜豆腐。

他人小胳膊短,阿娘看他夹得费劲,就是想不起来站起来夹,嚼着白饭用碗遮住嘴巴笑话他,“够不着?叫阿娘给你夹嘛。”

阿娘笑够,低头去给阿瑞夹豆腐,阿瑞的手还没收回去,阿娘一眼就看到他手上的红色。

阿娘马上变了脸色,“阿瑞,你手上是什么?”

阿瑞看了眼手,“不晓得,玩石子的时候弄到哩。”

阿娘一下子就想到摆在阿蛋家门口的棺材,她筷子当即往桌子上一摔,严肃地说,“你给我过来。”

阿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阿娘为什么饭吃到一半忽然生气,他把碗底剩下的两口饭扒进嘴里,不敢违背阿娘的话,跟了过去。

阿娘拉着他到水缸边上,“手伸出来。”

阿瑞听话伸出两只手。

阿娘虎着脸拽着阿瑞的右手,舀一瓢水浇到他手上,就开始用自己的手搓红漆。

红漆像是长在皮肤上,任阿娘怎么搓,用多大的力搓,就是不掉色。

阿娘气不打一处来,越来越使劲,把阿瑞的皮肤搓得通红,就差拿把刀刮一层皮下来了。

“阿娘,疼!”阿瑞忍受不了皮肤火辣辣,仿佛破了皮涂辣椒的感觉,他扭着身体,要把手往回抽。

阿娘的手劲可大着,阿瑞再怎么动,就算是把胳膊卸在这儿,只怕也逃不出阿娘的手掌心。

阿瑞一个小小男子汉,还真因为这点疼挤出了两滴泪。

阿娘一回头,瞧见阿瑞灰扑扑的脸上两道小沟,气瞬间消下去一大半,她把水瓢往缸里一丢,也松开了阿瑞的手。

“你这孩子,忒不让人省心,我这都是为你好,以后不要再碰到这东西,晓得了吗?”

阿娘沉着脸说教阿瑞,阿瑞吸了吸鼻子点头,“晓得哩。”

吃过饭,阿爹洗了碗,阿瑞玩累了,阿娘给他洗过脸和脚,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屋里点一盏煤油灯,阿娘从厨房的瓦罐里盛来豆油,就着煤油灯的光,从被子里掏出阿瑞的小手。

小手还红着,大概是她方才下手没有轻重,阿瑞的手侧肿成了高高的一片。

阿娘看到时,心里扎了下,自己鼻子酸了起来。

她用手指沾上豆油,刚碰到阿瑞的手,他就疼得往回一缩。

阿娘心头仿佛掉了块肉,她又把阿瑞的手拿过来,轻轻地,涂一点就吹几下,阿瑞总算没再疼到躲。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升上天,碗里的豆油见了底,阿瑞手上的红漆也去的差不多了。

阿娘看着阿瑞手上只留有的不明显的红点,总算舒展了眉头,笑了出来。

“阿瑞啊,你可莫要怪阿娘,阿娘都是为你好,我知道你喜欢和阿毛他们玩,可阿毛……”

阿娘念叨停了,笑着摇了摇头,“我说你们小孩子干什么哩。”

她拿起空了的碗,啧了啧嘴,这一碗的豆油,烧菜的时候都不舍得放。

阿娘转头看见阿瑞睡熟的样子,又觉得值得了,“还真是个讨债的小祖宗。”

阿娘走了,林鱼醒了。

她摸上自己的胸口,不知怎么的,今天醒来,那里空空的,又堵堵的,她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觉得,好像没得到,但又失去了什么一般,心口涩的仿佛长了个没熟的柿子。

今天周六,陈昱璐和另外两个室友昨天晚上就有人来接她们回家,所以今天一早,林鱼一睁开眼,寝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鱼自从上了高中后就很少回家,一开始是因为距离,育中在市里,而她家在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里,没有人告诉过她要如何找车站、坐车,买票。

她像一只被丢弃的狗,胆怯,迷茫,连张口问路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当她终于跌跌撞撞摸到回家的公交和大巴,满心都填满了想家的念头,背着书包回到家时,才发现她称之为家的地方,早就没有了她的痕迹。

贴在墙上的,她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撕了个干干净净,转而贴上了林珠的奖状。

她妈关卉和她爸林业的床头,只剩下密密麻麻的,一墙林珠的荣誉。

关卉不觉得这算回事,她笑里尽是骄傲,对林鱼说,“林珠又在年级得第一名了,这次可是县里好多个学校联考,她拿了县里的前十名呢!”

“这个奖状意义不一样,反正你都走了,这些奖状也没什么作用了,我就叫你爸给撕了,林珠还要在家上两年学,以后有的是要贴的奖状。”

林鱼没什么说的,以前关卉说不偏心,一人一半的墙贴奖,可林珠占的是离关卉近,一眼就能看到的墙,而她,在关卉给林珠划出了足够大的空间后,又随手给她指的地方。

现如今,她看见空出来,与一旁颜色深浅不同的墙面,“我的奖状呢?”

关卉两只手在身前摸了又摸,“这不是放在家里占地方,我就叫你爸,给扔了。珠珠初二,正是学业重的时候,房间里到处都要放她买的资料,你体谅一下你妹。”

林鱼垂下了眼,体谅,你妹。

还要怎么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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