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钟山风雨起烽火
第244章钟山风雨起烽火
钟山(后世又称紫金山),巍然屹立于江宁城东北面。
其山势绵延,与西面的玄武湖、南面的琵琶湖、梅花湖、月牙湖等水域相互映衬,共同构成了护卫江宁城东、北两面的天然屏障,气象恢宏,地势险要。
相较于紧挨聚宝门,地势相对平坦,利于兵力展开的雨花台,钟山因主峰离城池较远,并不是理想的前沿攻城阵地。
但其主峰高达一百三十余丈(约448.9米),若能在靠近江宁城的一侧山峰(不一定要顶峰)设立观察所,则江宁城内外的主要建筑,乃至攻守双方的基本动向,兵力如何调配,增援方向何处,都将难以遁形。
须知江宁城墙周长达二十六里有余,防御正面极长。任何一面城墙遭受猛烈攻击,从其他方向调兵增援,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对于本就兵力捉襟见肘的元军而言,若能提前预判红旗营的主攻方向,集中兵力进行重点防御,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大战尚未开启之前,元军便未雨绸缪,在钟山北坡险要处修建了坚固的寨堡,设置了烽燧,并派驻了近两千兵马驻守。
此处据点,与元军之前主动放弃雨花台营寨一样,若来袭的红旗营战力不济,两千守军凭借险要地势,据堡而守,挡住万余人马的进攻也并非没有可能。
反之,若红旗营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攻无不克,那么这座孤悬于山巅的寨堡,便有被敌军一举拔除的巨大风险。
此刻,驻守钟山寨堡的元军主将徐继宗,正深陷于这种两难的煎熬之中。
他所部占据高地,视野极佳,昨日便已远远望见红旗营大军浩浩荡荡开抵城下,并兵不血刃地接管了雨花台营地。
雨花台的守军竟能不战而退,这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他麾下的士卒们窃窃私语,军心浮动——凭什么他们守雨花台的人可以撤,我们这些弟兄就要在钟山上死守待毙?
巨大的压力和疑虑之下,今日一早,徐继宗便迫不及待地派出了信使,赶往江宁城中,请示集庆路达鲁花赤达尼达思,是否调整钟山的兵力部署,是撤还是守,亟需一个明确的指令。
然而,城中的达尼达思同样左右为难。
放弃钟山据点,无异于自毁耳目,将导致战场向红旗营单向透明化;可若要死守,又确实有兵力分散,被红旗营各个击破的风险。
他本指望这阴雨天气能延缓战事,等待转机,岂料红旗营水师竟能利用雨势突破封锁,又立即果断向城东方向投送兵力,顿时让守军陷入了被动。
就在达尼达思暗自懊悔,痛恨自己优柔寡断,未能早日调遣部分方山团练兵马协防钟山之时,山上的徐继宗却于被动之中,意外地发现了一丝战机。
“报!将军,小的已经探查清楚了!贼军大队人马还在渡河,城东已经聚齐了好几千人,上山的这五百多人马应该不是先头部队,他们刚过秦淮河就上山了。”
亲兵探马急促的汇报声打断了徐继宗的思绪。
钟山山体东西走向长约十四里,南北宽约六里,其东北侧(北坡)较为陡峭,难以攀爬,而西南侧(南坡)则相对平缓,易于行走。
元军的寨堡正设于北坡之上,可以轻易俯瞰山下动静,但从山下向上仰望,却因角度问题,难以窥探山顶堡垒的全貌。
徐继宗闻言,快步走到望台边,透过稀疏的雨雾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一队打着红旗的兵马正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移动。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念头,喃喃道:
“这些人冒雨上山,兵力又只有这一点,行动却颇为迅速,不像是要攻打咱们寨堡的样子……莫非,是上来勘察地形的?”
“想来是的,将军。”
一旁负责瞭望的百户颇为机灵,接话道:
“末将仔细观察过,那领头贼将似乎没穿铁甲,应是为了登山赶路方便。贼军就这点人马,又是这般轻装,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攻打咱们堡寨的。”
徐继宗却没有部下那么乐观,贼军既然派人上山勘察地形,其意图已昭然若揭——他们绝不会允许元军这个观察哨继续存在下去,攻打寨堡是迟早的事。
但反过来看,眼下这五百人轻装冒进,既不熟悉山中复杂路径,又无重甲防护……这难道不是一个送上门来给自己刷军功的机会吗?
一个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滋生和膨胀:
若能凭借熟悉地形,设下埋伏,挫败这股贼军,不仅能挫敌锐气,还能向城中的达鲁花赤老爷证明钟山守军并非怯战之辈,自己想要退回城中,完全是无奈之举。
机不可失!徐继宗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猛地转身下令,道:
“传令!擂鼓聚兵!”
徐继宗生性谨慎,虽然料定贼军上山的兵马少,警惕性差,却没有被可能到手的功劳冲昏头脑。
即便决定出击,依旧在寨堡中留下了两百士卒坚守,将其余近一千八百名官兵尽数带上。
他的目的并非与这五百红旗军硬碰硬——其他各寨堡依险而守,都挡不住红旗营,他徐继宗还没狂妄到以为凭千余人就能正面击溃对方。
而是想借助山林密布的复杂地形设伏,试探一下这支声名赫赫的军队的真正斤两,若侥幸成功,自是意外之喜;即便不成,也能凭借地利迅速撤回寨堡。
……
山间,淅淅沥沥的细雨已然停歇。被雨水洗涤过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但行走在其间的将士们却无暇享受这份清新,他们的衣甲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
钟山南坡山腰处,常遇春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头望向北坡上方隐约可见的元军箭楼轮廓,浓眉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道:
“大意了!俺原以为随便选个方向就能直插山顶,没想到这七拐八绕的山路这么难走!今日上山的时间太晚,看来是没法登顶了。走,到前面那个山头去看看,能瞅清城中大概动静,咱们就撤!”
护卫在他身边的营指挥使是赵伯仲,便是那位曾智取舒城立下功劳的舒城人。
赵伯仲闻言却没有立即应声,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常遇春所指的那片山林。那片林子异常茂密,在雨后的薄暮中显得有些阴森寂静,他凝视了片刻,谨慎地开口,道:
“都指挥,且慢。前方那片林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
常遇春停下脚步,顺着赵伯仲的目光望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疑惑道:
“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赵伯仲伸手指着那片山林的上方,低声道:
“都指挥请细看,那片林子上空,是否漂浮着一层极淡极薄的雾气?与其他地方似乎有所不同。”
常遇春眯起眼,凝神仔细观察。果然,那片茂林上空,确实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极其稀薄的雾气,若不集中注意力,极易被忽略过去。他有些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