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瓷

作瓷

江湾退出围脖，给谢薄打去电话。

铃声似在凌迟，脉搏上抵着的刀锋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谢薄接了电话。

“谢薄，你怎么样？”第一时间，她询问那件事时，声线竟出奇地稳定了。

谢薄与平常无异:“还好，影响不大……对我来说。”

“……谢从南和谢佑为什么会突然公开这件事？”一听谢薄的声音，江湾就心安不少。

“作瓷上市，他们坐不住了。”这件事好像真的没影响到谢薄，从手机那端传来的他声音，依然淡淡的。

她从不觉得谢薄的身份特别，于谢家人而言，私生子是耻闻，是能被别人戳脊梁骨、嚼舌根的一大羞辱。

在江湾眼里，谢薄是谢薄，他没做错什么，无需为别人的行为买单，自然也不需要，为那样的诽谤与目光，把脸面藏得死死的。

清楚豪门内斗鱼龙混杂，江湾依然从心头蹿出一股火气来。同时地，心疼的感觉又相伴着涌上来。

她沉默，张了张嘴:“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会澄清。”谢薄说这话时，沉稳得斩钉截铁，“他们的主意，就打在作瓷上，作瓷刚上市不久，未来的商业价值长远。要股价下跌，封杀作瓷出路，就是他们的目的。”

江湾呼吸变沉了。她停几秒，问:“怎么澄清？”

“他们一口咬定老爷子的死与我有关，要的是误导大众舆论。至于真相，一般人插手不进这种事，自然会不了了之。公开过后，我得回谢家查明老爷子死因。”

谢老爷子死因蹊跷，谢薄早有发觉。谢老爷子离世后，他暗地里寻到了蛛丝马迹，只是没想到谢佑和谢从南这么坐不住。

嫌疑人没洗清，急着在他头上安罪名了。

好一会儿，江湾重新开了口:“那你是要……”

她欲言又止，谢薄却清楚她的意思。他笑了笑，隔着一个电话轻柔地安抚她:“嗯，交给我。放心。”

见他这样，江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想一想，换个方向:“今晚能回来吗？”

“这几天先不回来了，好好休息，等我。”

“嗯。”

挂了电话，江湾长舒一大口气。但这懈气并不意味着放松，她的心依然被悬在刀尖，将落未落。

谢薄要澄清，那便是将身世公之于众，等同于揭开记忆最残忍的一条疤。

可他本来就没有错。

—

当夜，舆论被有心人持续推波助澜，其中一条有关作瓷的评论更是将其送上了高潮。

评论对作瓷的动因提出了质疑:“手工制瓷，明明是指通过手工操作完成陶瓷制作的全流程，使用机器来代替手工，还能被称为手工制瓷吗？”

“况且手工制瓷的魅力，正是劳动人民精打细做，利用智慧来被赋予，ai取代人工这一大特点，且不论ai能否达到人工的精细程度，这种同样会提高原手工工人的失业率吧？ai不能百分百复刻，那就允许有瑕疵的产品出现吗？”

该条评论底下争议不断，作瓷由原弘扬传统的风向逐渐转向是否被商业目的取代的讨论。

江湾刷着评论，心情愈发憋闷，干脆丢至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肯定是谢从南和谢佑买一堆水军占领了舆论。

与此同时，谢家老宅。

谢从南和谢佑闹的这一番，影响到的不止谢薄以及星链，还包括谢家人。

脚步声仓促着逼近了，谢芸推开大门，砰地一声。

房间那端人听见声音，转过来身。谢芸气像尚未喘匀，只凝重着开了口，说:“……谢薄那件事是真的？”

“嗯。姑姑不信我们？”谢佑笑了笑，看着轻松多了。

谢芸头脑冷静:“我需要证据。”

“没有证据。”

她满怀不可思议、滚热的一颗心，在迎上谢佑戏谑的眼神后，一点点冰冻起来。

谢芸沉声:“谢薄没有做过对不起谢家的事。”

“那又如何？”谢佑轻飘飘瞅她一眼，“姑姑，你知道，谢薄从来不是谢家人，他私生子的身份，分明就是枚定时炸弹。他的存在，对谢家永远是个威胁。他要拿走属于谢家的东西，我和谢从南不会坐视不管。”

谢芸嘴巴似乎被什么咯住了。好一会儿后，她慢慢说:“不一样。”

“姑姑。”

谢佑走过身边，拍一下她肩膀。略重，像含着什么意味:“我不知道谢薄一个私生子，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理由。但是，这件事，你还是别插手了。照顾好周蕙，远比关心谢薄更重要。”

谢芸脑子里有一根线猛地拉紧了，冷意注上四肢。

谢佑已经走了。

谢芸顿在原地没动，良久，她掏出手机拨出个电话。电话通了，谢芸张开嘴，头一次觉得身心疲惫:“谢薄，对不起。”

谢薄略带意外:“没事。与您无关。”

“谢从南和谢佑弄的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有用的。”谢芸努力打起精神，“不过，你要是需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管吩咐。”

她自己都说不出这样答的缘故，是出于愧疚，亦或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