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音乐合作
顾繁花上课很严肃，学生们眼里只有崇拜，却看不出喜爱，半点也不轻松，更多的是学术风格很严谨。她端坐在钢琴前，就像下凡的仙女一般，冷若冰霜，赏心悦目，却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高雅。
傅官熙是见过世面的，也见过不少西洋女子弹钢琴，但都比不上顾繁花，她那种高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她一边弹琴，一边教学生们唱歌，类似唱诗班的感觉，她不会对个别学生另眼相看，只是机械式地根据学生的音色和音域来划分。
课间的时候她上楼去小憩，学生们才放松了下来，一个个鸟儿也似地飞奔出去，也有些学生对钢琴产生了极大兴趣，却不敢上去摸一摸。
傅官熙这个助教其实也有些尴尬，不少学生见他可亲，对他投来笑容，但又羞涩地不敢过来说话。
终于有学生拿着曲谱过来问了些问题，傅官熙看不懂五线谱，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让她们先唱，自己再纠正一些音准之类的小问题。
傅官熙的交际能力极其出众，整个教室很快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学生们也是聚拢过来，都围着他转。
学生们起哄之下，傅官熙就教她们唱了一首《花好月圆》，那是上海大明星周璇唱的一首曲子。
这个曲子还没有出唱片，此时也还没有传唱开来，只是私底下的宴会有人听周璇唱过，在社交圈子里小范围流行。
傅官熙这么一唱，学生们就更是激动起来，听说是大明星周璇的私家歌曲，一个个两眼放光。
外头打铃了，学生们都没有察觉过来，好在傅官熙一直关注着，赶忙让学生们回到座位，此时顾繁花刚好从二楼下来。
她看着意犹未尽的学生们，微微皱着眉头，学生们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见得她的目光，都有些心虚，想来平日里老师并不允许她们接触这些流行歌曲。
“你们这么喜欢傅助教，那这节课就由傅助教来领唱吧。”顾繁花这么一说，傅官熙倒是叫苦不迭，学生们却欢呼雀跃。
钢琴声一起，竟然就是刚刚那首，傅官熙也有些惊诧。
顾繁花即便刚刚听到他们唱歌，想要短时间内配上钢琴和弦，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当然了，或许她的钢琴造诣就有这么高。
要么就是她也听过周璇的这首私家歌曲，毕竟她浑身散发着低调的贵气，家境必然是极好的，又是上海本地人，参加过宴会，听过这首歌，也是极有可能的。
傅官熙从来都是听人唱歌，如今要教人唱歌，也很是难为情，但许太白为了让他在这里逗留，二话没说就给他安排这么个工作，他总不能辜负了人家。
顾繁花多少有些让他难堪的意思在里头，又或许只是想看他好笑的样子，傅官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完了这节课。
不过效果是极好的，学生们欢天喜地，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从所未有的轻松活泼，顾繁花自己也是嘴角带笑。
待得下课，学生们都离开了，顾繁花才朝傅官熙笑着说：“傅助教的嗓子条件倒是不错，可以考虑当歌手，说不定能成为大明星。”
虽然明显能够感受到里头的嘲讽，傅官熙却没有在意，毕竟自己是助教，不该打乱她的教学计划。
“学生们偶尔放松一下还行，课堂上还是讲学术，我这个助教活跃活跃气氛就好……”
顾繁花面色稍霁：“讲到学术，有件事我倒是想跟傅助教合作一下。”
“合作？合作什么？”
顾繁花稍稍转身：“我想让你把一些传统民乐的曲谱写下来，我想转成钢琴曲，说不定又是另一种风味的演绎。”
“用钢琴来演奏民乐？”
“民乐的灵魂就在于乐器，先有乐器，而后才有乐曲，西方是用乐器来给歌曲配乐，音色上怕是没法同步……”傅官熙没有讨好顾繁花，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顾繁花却仍旧坚持己见：“如今是战乱年代，往后是什么日子，谁也不知道，如果能将这些传统民乐保留下来，对后代子孙也是好事，你觉得呢？”
傅官熙想了想，也同意了这个看法。
“只是我了解的有限，而且我不懂五线谱，民乐用的是减字谱和工尺谱，如何转换，咱们还得商量商量……”
顾繁花也不含糊：“这个简单，我教你五线谱，你教我工尺谱，咱们互通有无，这才叫合作。”
虽然不知道顾繁花的用意，但觉得她不是开玩笑，傅官熙自是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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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专业的乐师，平素里只能算票友，突然接触到这么宏大的想法，仿佛要给后世留下音乐遗产这么高大上的学术命题，也实在有些拿不准。
不过这好歹是个不错的开始，顾繁花脾气很大，很难接近，他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难得找到了与她相处和工作的方向，傅官熙也没理由拒绝。
只是这样的节奏，让傅官熙感到不安，就好像这一切太过虚幻，没有真实感。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刺杀了伪军的军长，在枪林弹雨之中疲于奔命，跟着许太白几个人被追杀，现在却又岁月静好，甚至搞起了风雅的学术研究。
傅官熙总觉得这份平静来得太突然，他不配得到这样的生活，也不该沉迷于这样的生活。
但自己决定从地下走到阳光之下，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事实上，他一直在等待着，等待许太白能够找到戴离的踪迹，甚至更进一步抓住她的尾巴。
他相信以戴离的性格，很快就会坐不住，她会主动找上门来，她会强势地逼迫傅官熙，用某些事，用某些人，虽然还不清楚，但她一定会用尽手段，逼迫傅官熙，以此来挖出许太白背后的地下组织。
看着顾繁花，傅官熙突然有种错觉，这个女人，并不理解外面的世界，或许她一辈子就该生活在象牙塔里，这些女学生们，也应该生活在这样的时代。
而许太白等人，正是为了这样的世道而付出和牺牲。
这一刻，他在这个音乐老师的身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东西，他更加明白关通衢等人为何要这么“执迷不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