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传统民乐
既然选择了当助教，傅官熙就要把活计干得漂漂亮亮，进了教室之后，先是打扫卫生，将桌椅和乐器全都擦拭干净。熟悉了环境之后，傅官熙发现琴房旁边的杂物房里竟然有个地下室，进去扫了一眼，里头堆放着不少老乐器，全都是传统民乐的乐器。
虽说现在推行西学，不少学校都教授西方的进步知识，但老祖宗的精粹全都丢在地下室，傅官熙心里难免一阵伤感。
他最先用“三百千”开蒙，要不是出生晚了，傅家还打算让他参加科举考试来着，平素里接触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传统文化。
心头悲凉，傅官熙想了想，就将这些乐器全都搬了出来，一件件擦拭干净，毕竟丢得久远了，多少有些损坏，傅官熙又开始修修整整。
这一沉下心思，就不知道外头的状况了。
说起来也不怕笑话，傅官熙最拿手的是琵琶，因为少年得意之时，也曾流连烟花之地，听惯了那些个民俗曲调，琵琶和二胡是最常见的乐器，为了博得美人笑，傅官熙自是要去学。
一开始也不如何痴迷，权当玩耍，可登堂入室之后，他突然发现了其中神妙，也就停不下来，为此还被家里人斥责了几次。
他还记得有一次读书之余，拿了琵琶乱弹，父亲突然从外头回来了，而且在他房外听了许久。
本以为父亲会把琵琶给砸了，或者骂他玩物丧志之类的，但父亲只是笑着点头，没过两天，父亲就送了一块玳瑁拨片给他。
虽然只是一个小玩意儿，但傅官熙喜欢得不行，他在意的不是玳瑁拨片如何珍贵，而是父亲对他的欣赏，那才是最难得的。
想起这些，傅官熙摸出钱夹子，那玳瑁拨片就装在一个丝绸小袋里头，取出来摩挲把玩，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傅官熙也是触景生情，调音定弦之后，拨动了丝弦，虽然放得久了，声音有些干涩，但好歹是丝线，反倒更加的古朴，嘶哑之中透着一股子悲情。
傅官熙也是随心而为，即兴弹奏，后来情绪上来了，不知不觉就往曲调上走，弹的是《霸王卸甲》。
弹着弹着，他的眼眶就湿了，低声哼唱了起来，没有唱词，只是哼着。
回来这么久了，不断经历着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时间好好哀悼一下父亲，如今一个人呆在地下室里，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他和父亲的过往。
当最后一个音袅袅消散之时，傅官熙轻叹一声，吐出一口气来，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是你的父亲？”
声音很突兀，傅官熙猛然回头，见得顾繁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杂物房的门口，她披着睡袍，双手抱臂，估摸着是被傅官熙的琴声给吵醒了。
傅官熙点了点头，也不想多说：“打扰您休息了。”
顾繁花轻轻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乐器的感情这么充沛……”
傅官熙有些讶异：“您没听过？”
在他看来，顾繁花是音乐教师，不可能没接触过，但顾繁花却真真没接触过，否则她也不会把这些民乐器全丢到地下室来了。
“我从小接触的钢琴和小提琴，父亲说琵琶这些都是低俗的东西，不值得学……”
“低俗？”傅官熙哑然一笑：“俗是俗，却不低的，音乐本就来自民间，后来才用作祭祀，但祭祀的东西也不是整天在捣鼓，音乐能流传下来，靠的正是民间传承，俗不该是贬义词。”
顾繁花双眸一亮：“这理论倒是不错，虽然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
傅官熙呵呵一笑：“顾老师从小就活在高楼里，没接触过这些，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
顾繁花抿了抿嘴唇，似乎没有尽兴：“这里头还有你会的么？”
傅官熙刚刚才整理完，心里有数，朝她问：“你喜欢哪一样？”
顾繁花摇头说：“哪一样都不喜欢，我没听过，但都拨弄过，音色并不好，不过刚刚听你的琵琶，倒是有些喜欢了。”
傅官熙不置可否，挑了个最不起眼的，却是个梆子，轻缓到悲壮，轻声唱着的却是孙尚香《祭江》。
“喜欢么？”傅官熙唱完之后，带着微笑，也带着一点点挑衅，这么一问，顾繁花也撇了撇嘴：“还行。”
傅官熙又挑了一样，还是个老物件，是一只陶埙，这可真真有点年头了。
埙算是最古老的一种乐器，音色上就占了大便宜，轻轻一吹，仿佛回到了上古时代，那个猛兽横行，洪水滔天，原始先民们咆哮嚎叫驱赶野兽的场景，充满了上古洪荒的野性和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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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官熙越是压制，刻意放轻了声音，那种直冲云霄的天地宽广之感就越是压不住。
傅官熙挑选的都是小件的东西，但却又能带出巨大的感染力，简直就是四两拨千斤，将顾繁花好生震慑了一番。
也不再欣赏其他乐器，顾繁花备受打击一样，朝傅官熙说：“收拾一下吧，准备上课了。”
傅官熙点头说好，见得她转身要走，又开口说。
“昨天的事情抱歉了，饭盒我送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问了食堂的人，照着昨天的给你打了份早饭，算是道歉。”
顾繁花扭过头去，想来看到了讲台上自己的饭盒，迟疑了一下，还是朝傅官熙说了声谢谢。
傅官熙整理好这些乐器，来到教室的时候，学生们也陆续进入了教室来，虽然一个个表情严肃，但座位却四处散落，把傅官熙早上整理的行列全都打乱了。
傅官熙也有些尴尬，本以为教室桌椅太乱，此时看来，平时他们上课应该就是这么个样子。
中间一架钢琴，学生的座位四处摆放，如此或许能更好地聆听到音乐，亦或者顾繁花有着自己独特的教学方式。
顾繁花换了一身衣服，与昨日完全不同，但仍旧是低调中透着一股子昂贵华丽，就好像锦衣夜行，不愿露富一样。
学生们给顾繁花行礼问候之后，顾繁花并没有示意她们就坐，而是伸出手来，指示了角落里的傅官熙，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助教。
学生们有些窃笑，看了看高大帅气的傅官熙，又看了看在她们眼中暗藏贵气，总给人高人一等之感的优雅老师，小心思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