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朝堂风云
第17章朝堂风云
垂拱殿内金虬绕梁环上,丹陛朱牖,飞檐斗栱下是巍峨高耸的漆红梁柱,往上是琉璃翠瓦,一片一片密密覆盖上去,如规整的鳞片,闪着烁烁华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帝旁的贴身内监拖长了语调,尖声念了这么一句。
殿下官员众多,或是服绯或是服青,分列而站。听此话后,其中一个文官拿着象牙笏板站了出来,先躬了躬身,才又说道:“臣听闻摄政王近日往荆台巡视运河。连日暴雨,荆台小雎河水暴涨冲垮了堤坝,毁了沿岸建筑。”
年节一过,靖安侯也从荆台回了鄢都。他许是刚死了儿子,脸色很不好,瞧着像是老了十岁,头发又白了许多。
听到其他官员提起,他也立刻答道:“回禀陛下!堤坝监工一事实属臣御下不严,才让底下的人钻了空子,以次充好。臣当日也与王爷详谈过,愿散家财重修堤坝,以弥补臣之失。”
起初说话的文官看了靖安侯一眼,“侯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实在惋惜。不过……”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又扭头对向了正中间上方的龙椅,躬着背继续说道:“不过兹事体大,王爷为何不上奏陛下再做打算?如此……如此下令侯爷以私银修堤……岂非是越俎代庖了?”
段严玉站在最前列,听此仍是面不改色,只静静等着那文官说完。
话音落了他才回头看去一眼,那人是个御史。
若他没记错,这是段竑的人。
段竑,先帝第六子,二王之一,算起来也是段严玉的兄长。
自那日黄金宴开始,段竑就抱病闭府,连今天朝会他也没来,也不知道到底病成什么样了。
段严玉稍稍顿了顿,思忖片刻才站出身答道:“回陛下。那日事出紧急,小雎河涨水不退,石堤中又混杂不少次石,为防堤坝损毁更多,只能以修建加固为主。荆台人口众多,若起洪灾恐怕死伤无数。事态紧急,臣不得已只能先下令建堤。然此工庞大,又公帑不足,是霍侯爷情系百姓,肯舍钱财解燃眉之急。”
这话倒把霍驰推了上去,叫他呆在原地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御史擡着笏板似还想说什么,最前列一老大人却突然出了声。
他穿绛紫色朝服,衣上绣雪白仙鹤,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这事虽有不妥,可事出有因,也是能理解的。堤坝已毁,总不能让王爷写个折子奏上,我等再朝上议论两天,最后才定下对策吧?如此耽搁,只怕荆台的雨都停了。”
此人姓楼,名“楼良玉”,乃文官之首,大祁太傅大人。
有楼太傅说话,御史自知这事儿不能往下说了,他垂下头又朝另一个人使了使眼色。
没一会儿,又有一人站出。
“陛下!臣弹劾摄政王!”
龙椅上的年轻帝王沉默许久,十二珠旒后的面容瞧不出情绪。
许久,他就这样看了许久才终于出了声。
声音不大,低沉听不出喜怒,“放肆。”
那人双腿瑟瑟,立刻跪伏在地上,抖着手里的笏板将话说完,“臣弹劾摄政王私留敌国质子,更将其带出京都!”
帝王沉默片刻才将视线放到了段严玉身上,不轻不重喊了一句,“皇叔?”
段严玉像是叹了一口气,垂眉睨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员,才又擡头看着帝王问道:“陛下,那人不是招帝送给臣的吗?”
底下哗然。
那跪地的官员也是一愣,没料到段严玉会这样回答。
大招皇帝有心送皇子联姻。但大祁上下都将此事视作玩笑,都觉得摄政王怎可能真看上一个男人?故而,大小官员还是将大招七皇子看作质子,而非联姻皇子。
就连龙椅上的帝王似乎都挑了挑眉,惊道:“皇叔当真为美色所动?朕当日也瞧了,那皇子确实生得不俗。”
“不过……不过那到底是个男子,皇叔可得想清楚了。”
帝王似乎笑了笑,微微勾着唇角看向段严玉。
段严玉忽地又想起那夜的扑人香,药是下在御酒里的,若没有上面人的吩咐,料霍驰那个老东西是不敢直接得罪他的。
段严玉深吸了一口气,垂了垂视线,“七皇子住在臣府上,总得要些日子才知合不合适。”
帝王微笑,点着头道:“甚好。那如此,就让七殿下住在皇叔府上吧。”
……
下朝回府。
“王爷在朝上为何要这样说!”
进了王府,慈小冰急急追上他,一张冰块脸都快急化了。
段严玉停下脚步,斜去一眼才淡淡说道:“这是陛下想我说的。”
“陛下?”慈小冰一惊,立刻又问,“陛下与您叔侄情深,怎会这样想呢!”
段严玉听得一笑,“叔侄情深?小冰,你这性子果然不适合官场,还是回营练兵去吧。”
慈小冰皱着眉站在原地,有些固执地念道:“属下不懂!”
段严玉沉默一阵,好半天才开了口,低声说出一句,“陛下他忌惮我。”
慈小冰惊得瞳孔一缩,呆怔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段严玉已经走没影儿了。
陛下……忌惮王爷?
君主忌惮有为之士,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发生在陛下和王爷之间就格外叫人惊讶了。
如今的陛下是王爷长兄的孩子,王爷与长兄情谊深厚,在先太子死后扶幼子上位。陛下丧父时才五岁,年幼失怙,夜里怕得睡不着觉,那每晚都是他家王爷哄着抱着入睡的,不是亲父子更甚亲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