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返程回京
第16章返程回京
谢缓领着春生在街市上逛了一圈才回了驿馆,瞧他神色,似还颇为愉悦。
靖安侯死了儿子,小雎河堤坝又被冲毁,淹没金银台。段严玉为了这事忙了好几日,次次都是大晚上才回来,如此忙了许久,新加固的堤坝才终于建成,运河的新案也与老工匠们商量过,已经定了下来,只等着开凿相通。
段严玉刚回驿馆就去找了谢缓,谢缓主仆俩对坐在书案前,小随从春生似乎正提笔誊写些什么。
听到段严玉进门的声音,谢缓才擡起头瞥去一眼,淡淡问道:“王爷何时才能学会进屋前要先敲门?”
直接将门推开就往里闯的段严玉停在门口,挑着眉擡起手在半敞的木门上重重敲了两下。
谢缓沉默片刻,然后低下头冲春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退下。
春生埋着脑袋,快速地抱起自己誊写的几页纸,匆匆跑出门。路过段严玉时将头垂得更低了,但还是小声嗫嚅了一句“见过王爷”,然后就像火烧屁股般逃了出去。
路过段严玉时,他也看得清楚,这小随从怀里抱着几张极薄的拓纸,其上写的都是些简单词句,如《增广贤文》《笠翁对韵》。
段严玉瞧他那似“老鼠看到猫”的模样,难得皱眉摸了摸下巴,思忖道,自己当真如此吓人?这小鬼回回见到他都吓得浑身发抖,活像自己能吃人。
“是呢。王爷一身杀伐之气,春生自然害怕。”
谢缓似乎看穿段严玉所想,淡淡说了一句。
段严玉也没答话,收回视线朝着桌案前走了去。见谢缓正在收拣桌上的纸张,一页一页收拾齐整,摞在一起。
段严玉捡起一张来看,上面是谢缓的字迹,最后一句正写着“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
他刚瞧了一眼,手中的纸张就立刻被谢缓抽了去。
谢缓将其与其他纸页收成一摞,一边低着眉整理一边说道:“闲来无事教春生写两个字罢了,王爷莫看。”
是了,刚才那小随从手里纸张上的字迹隐隐有谢缓字迹的影子,只是像皮不像骨,有形没有神。
段严玉收回手,又问:“这是你给他写的帖子?”
谢缓点点头。
段严玉又说:“你对仆人倒是很不错。”
谢缓仍是点头,浅笑着没有说话。
段严玉看他良久,忽然眯了眯眼,又继续:“你瞧着心情也不错。”
谢缓微扬眉,问道:“何以见得?”
段严玉坐在桌案前,单手支着下巴又看了他许久,好一会儿才悠悠道:“霍善史死了,故而你心情不错。”
谢缓收拾的动作一顿,终于才仰起头望向段严玉,与他对视。
“王爷这话说的……好像我一直记恨着世子呢?”
段严玉反问:“难道不是?”
谢缓语气一滞,沉默须臾,忽然又笑了起来。与他往常的假笑不同,这次倒笑得有几分舒心畅快。
谢缓停下动作,两手撑在桌面上,随后稍稍朝前倾身,贴近段严玉才低声慢慢说道:“王爷说得很对。缓,心如蝮蝎,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他得罪了我,我自然记恨。只可惜霍善史运气不好,没给我报复他的机会。”
段严玉眯着眼。
夜幕低垂,屋中仅有书案上摆着一盏青铜灯。火苗哔剥晃悠,恰映在谢缓的脸上,一片摇曳烛影红彤彤地落了上去。他仍如初见时一样好看,面容俊美,眉毛很浓,脸上时时刻刻都衬着几分苍白,倒显得唇色极艳红。
谢缓生得很漂亮。
这是段严玉在初见他时就知道的,只是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人是个不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如一朵娇气无甚作用的花。
可现在,花枝上的刺全竖了起来,不起眼,却根根尖利刺锐。
这一刻,他才觉得这花活了。
段严玉也学着他的模样朝前倾了倾身,压低嗓音道:“因为他以舞女羞辱你?所以你记恨?”
谢缓一时没答。
段严玉偏了偏头,皱着眉毛,似自言自语嘟哝又似询问,“如此……可当时本王不也一样奚落了你?这样说来,你岂不是更记恨本王?那这般留你在身边,岂非给自己埋了一颗火雷?”
谢缓微微一笑,眯着眼睛说道:“那王爷千万小心了。”
段严玉没再说话,他偏着头盯着谢缓的眼睛看。
这人爱笑,也擅长伪装心思,只这样看着,什么也看不透看不穿……倒是,倒是他眼睑下的红痣格外显眼,似在烛火下敛了几分妖艳刺目的锋芒,变得柔软可爱起来。
许久,段严玉猛然抽身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运河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你收拾收拾明日与本王一同回京。”
说罢,他转身快速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段严玉又发现春生这小鬼缩在门外,见他出来立刻似一只受惊的小鹌鹑般缩起脖子抖着肩膀。
段严玉视线下移到他怀里,两手仍捧着那把拓纸,只是段严玉这时才发现,那几张拓纸中好像还混了一张谢缓的稿纸,许是这小鹌鹑慌忙中拿错了。
那竟是一篇《咏竹赋》,段严玉眉毛一挑,突然朝着春生喊道:“嘿,小鹌鹑。”
春生浑身一抖,瘪着嘴巴应答:“王王王……王爷!有、有何吩咐!”
段严玉擡手就将那页《咏竹赋》从他怀中抽了出来,对折两下塞进了袖子里,简短说道:“这个,本王要了。”
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