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林睦的靴底碾过第七块松动的地砖时，怀表在口袋里发出了第一声嗡鸣。
不是过渡区那种温和的震颤，是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有把生锈的锉刀正在心脏里来回拉扯。他猛地按住口袋，指尖透过布料摸到表盖内侧的纹路——那些原本与向日葵根须同步跳动的脉络，此刻正扭曲成蛛网般的形状，指向巷口那片爬满藤蔓的铁丝网。
“到地方了。”血狼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刃面映出巷尾的涂鸦，是个被划烂的鹰徽，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绿色颜料，“净化会的崽子们最近在这一带活动。”
林睦擡头，看见铁丝网的破洞处卡着半片白大褂，布料上的蓝墨水渍晕成模糊的图案，像极了档案馆里见过的高维通道示意图。怀表的嗡鸣突然急促起来，他甚至能“看见”无数淡红色的线从破洞深处延伸出来，像被风吹动的蛛网，缠绕住每个路过的行人脚踝，只是普通人看不见这些线。
三天前穿过边界线后，他们兵分两路。张野带着老人孩子去寻找安全区，林睦和血狼则跟着向日葵嫩芽的指引，来到这座名为“锈铁镇”的废弃工业区。这里的工厂烟囱早就不冒烟了，生锈的铁门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牌子背面却用红漆画着净化会的标志，下面还写着行小字：“第七副本入口，欢迎新祭品”。
“副本？”林睦摸着铁丝网的锈迹，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破洞处的白大褂上，布料突然像活过来般收缩，将血珠吸得一干二净，“他们把高维节点改造成了游戏？”
血狼踹开旁边虚掩的仓库门，扬起的灰尘里混着细小的蓝色光点，是高维能量的残留痕迹：“陈默的笔记里提过，净化会在测试‘意识收割器’，把普通人骗进副本，榨干精神力后就扔出来当‘空壳’。”他指着仓库墙上的海报，上面用艳俗的色彩画着个戴笑脸面具的人，举着“免费体验超能力”的广告牌，“这些蠢货还真信。”
怀表的嗡鸣变成持续的震动，林睦打开表盖，里面的齿轮已经停止转动，取而代之的是片流动的红光，红光中浮现出模糊的数字：“7”。这是第七个副本，也是他们进入现实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节点，红光的强度远超之前的节点，显然这里的能量污染已经很严重了。
“有人来了。”血狼突然拽着林睦躲到堆废弃的铁皮桶后。
巷口传来脚步声，是个穿校服的女孩，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海报，正是仓库墙上的那种。她站在铁丝网前，犹豫地张望了半天，最终还是钻进了那个破洞，消失在里面的阴影里。
林睦刚要跟上去，却被血狼按住：“等等。”他指着女孩消失的方向，那里的红光突然变得浓郁，像团翻滚的血雾，“副本在‘消化’她的意识，现在进去会被能量冲击。”
铁皮桶突然晃动，林睦低头，看见桶底的裂缝里钻出银白色的根须，是记忆花的根须，它们从过渡区一路延伸到这里，此刻正朝着破洞的方向蠕动，根须末端沾着的金色粉末在红光中微微发亮。
“它们在保护她。”林睦看着根须在破洞边缘织成薄网，像层透明的防护膜，“记忆花能过滤部分污染能量。”
血狼啧了一声，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向日葵的种子，是过渡区那株结的：“你那盆花还真是个宝，连后代都这么能干。”他把种子撒在根须周围，种子落地即生根，迅速抽出嫩芽，与记忆花的根须缠绕在一起，形成更坚固的屏障。
怀表的红光渐渐柔和下来，林睦知道时机到了。他拽住一根记忆花的根须，根须立刻像有生命般绷紧，带着他和血狼滑进破洞，落地时脚下是柔软的苔藓，散发着雨后泥土的腥气——这与外面锈迹斑斑的工业区截然不同，像瞬间穿越到了另一片森林。
“是精神构建的空间。”林睦摸了摸旁边的树干，树皮的触感异常真实，甚至能感觉到树皮下的汁液流动，但怀表的震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能量模拟的假象，“和37号副本的原理一样，只是更逼真。”
血狼用匕首划开树干，绿色的汁液涌出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里漂浮着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不同的人脸——是被吸入副本的受害者，他们的意识碎片被困在这些光点里，像在水中挣扎的鱼。
“找到那个丫头了。”血狼指着前方的空地，女孩正坐在块石头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书包扔在一边，里面的课本散落出来，其中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画着和仓库海报上一样的笑脸面具，只是面具的嘴角被涂成了红色，像在流血。
林睦刚要走过去，空地中央突然升起雾气，雾气中缓缓走出个戴笑脸面具的人，穿着和海报上一样的黑色西装，手里拄着根金属杖，杖头的水晶球里流动着红色的液体，像缩小版的心脏。
“欢迎来到‘愿望成真’副本，新来的朋友。”面具人的声音经过变调处理，既像男人又像女人，“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你可以叫我‘笑脸’。”
女孩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后退：“你是谁？这里不是能实现愿望吗？我的海报上说……”
“当然能实现。”笑脸人举起金属杖，水晶球的红光投射在女孩的笔记本上，那些涂鸦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一群穿着校服的虚影，围着女孩指指点点，“比如，让嘲笑你的人都消失？让你暗恋的男生突然向你告白？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行。”
红光中浮现出个虚拟的契约，上面写着“以三年的记忆为代价，兑换一个愿望”。女孩的眼神变得迷茫，伸出手就要去触碰契约，指尖离契约只有几厘米时，突然被一根记忆花的根须缠住，根须上的金色粉末让她打了个寒颤，眼神瞬间清醒了些。
“别碰它！”林睦大喊着冲过去，消防斧劈向笑脸人的金属杖，斧刃上的向日葵花瓣立刻发出金光，红光被金光逼退，契约像被点燃的纸一样卷了起来。
笑脸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闯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是你们……过渡区的漏网之鱼。”面具下的声音变得尖锐，“林墨的孙子，还有那个失败的实验体，净化会的数据库里有你们的资料！”
血狼的匕首已经刺穿了笑脸人的肩膀，但那里没有流血，只有红色的能量喷涌而出，像被扎破的气球。笑脸人尖叫着后退，身体在红光中扭曲变形，原本挺拔的西装变得松垮，露出底下缠绕的红线，红线的尽头连接着森林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座尖顶的塔楼，塔楼的窗户里闪烁着无数双眼睛。
“是‘核心塔’。”林睦认出那是副本的能量来源，和37号副本的控制中心一样，“所有的契约和意识碎片都被吸到那里了。”
女孩吓得缩在石头后，抱着书包瑟瑟发抖。林睦走到她身边，捡起地上的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画着幅地图，是锈铁镇的工业区平面图，其中一座塔楼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爷爷失踪的地方”。
“你爷爷也被吸进来了？”林睦的怀表突然指向塔楼的方向，红光变得异常明亮。
女孩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他是这里的守塔人，上个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我在他的抽屉里找到这张海报，上面说能见到失踪的人……”
血狼突然拽起林睦，指向森林深处：“那些光点在移动，都往塔楼去了。”无数个人脸光点正顺着红线飘向塔楼，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笑脸人在召集所有意识碎片，他想启动‘收割程序’。”
笑脸人的声音从塔楼方向传来，带着得意的狂笑：“晚了！只要集齐一百个意识碎片，这座副本就能彻底吞噬整个锈铁镇，到时候现实世界的通道就会打开，净化会的‘进化计划’就能提前完成！”
林睦的怀表突然飞起来，悬在半空中，表盖完全展开，露出里面的齿轮组，那些齿轮开始高速转动，发出“嗡”的鸣响，与记忆花的根须产生强烈的共鸣。地面上的苔藓突然褪去，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石板上的纹路与过渡区的节点控制器一模一样，只是更庞大，像个巨大的棋盘。
“是周衍设计的。”林睦看着石板上的纹路，每个交叉点都对应着一个意识光点的位置，“他把节点控制器的原理用到了副本里，用契约当诱饵，用意识碎片当棋子，最终目的是激活现实世界的通道。”
血狼捡起块石头砸向最近的一个光点，光点被砸中，里面的人脸痛苦地扭曲：“那现在怎么办？砸了这座破塔？”
林睦摇头，他指着石板中央的凹槽，那里的形状正好能放下张野的心核：“需要纯净的能量中和污染，心核在张野那里，我们得想办法把碎片引到记忆花的根须网里，暂时困住它们。”
女孩突然举起书包：“我知道怎么引它们！”她从书包里掏出个旧收音机，是老式的晶体管收音机，外壳上贴着“守塔人专用”的标签，“爷爷说这个能干扰副本的能量波，让意识碎片暂时清醒。”
收音机打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杂音，杂音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歌声，是首老旧的童谣。那些飘向塔楼的光点突然停滞，像被按下暂停键，随后开始混乱地飘动，有些光点甚至朝着记忆花根须的方向飞来，根须立刻将它们包裹起来，形成一个个金色的茧。
“有用！”林睦看着越来越多的光点被茧包裹，“但不够，收音机的能量快耗尽了。”
笑脸人的金属杖突然从塔楼顶端伸出来，像条巨大的红色毒蛇，杖头的水晶球对着收音机发出强烈的红光，收音机的杂音立刻变得微弱，金色的茧开始出现裂缝，里面的光点挣扎着想逃出来。
“抓住它！”林睦冲血狼喊道，同时抓起女孩的手，“跟我来，我们去核心塔的基座，那里有能量接口，记忆花的根须能从那里注入纯净能量！”
血狼会意，像颗出膛的炮弹冲向塔楼，匕首在红光中划出残影，精准地刺中金属杖的关节处，红色的能量顿时泄漏，像被扎破的水管喷出的水。笑脸人发出愤怒的咆哮，金属杖剧烈地扭动，抽打着周围的树木，树干应声断裂，溅起绿色的汁液。
林睦拉着女孩钻进记忆花的根须网，根须自动为他们让出通道，沿途的金色茧纷纷打开，露出里面恢复清醒的意识碎片，它们化作淡蓝色的光团，跟在他们身后，像一群温顺的萤火虫。
核心塔的基座是块巨大的黑色水晶，水晶表面刻满了净化会的符号，每个符号都连接着一根红线，红线的尽头连着那些还未被解救的意识碎片。林睦让女孩将收音机放在水晶前，收音机的杂音虽然微弱，却让水晶表面的符号开始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就是现在！”林睦将消防斧插进水晶的裂缝，斧刃上的向日葵花瓣发出耀眼的金光，记忆花的根须顺着斧刃迅速爬上水晶，将它紧紧包裹起来，金色的粉末顺着根须渗入水晶内部，那些黑色的符号开始褪色，被金色的纹路取代。
塔楼突然剧烈震动，笑脸人的尖叫从塔顶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不！我的塔！净化会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水晶在金光中发出嗡鸣，最终“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化作无数淡蓝色的光点，与那些意识碎片融为一体，升向天空，像一场盛大的烟花。副本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树木和草地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露出底下真实的景象——是座废弃的水塔，周围散落着无数具空壳，他们的胸口都有个圆形的烙印，和周衍的一样。
女孩的爷爷也在其中，他靠在水塔的墙壁上，手里还攥着半块怀表，和林睦的怀表能完美拼合。林睦将怀表拼好，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第七副本守塔人，林墨留下的后手”。
原来爷爷早就布下了棋子，守塔人都是他安排的，记忆花的种子也是他散播的，只为在净化会启动计划时，能有人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