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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机穿过能量风暴的瞬间，林睦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碎裂，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屏障彻底瓦解——织网空间正在崩溃，那些漂浮的副本气泡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个个湮灭在金色的能量流里。

“坐稳了！”老杨的吼声混着引擎的轰鸣，运输机剧烈颠簸起来，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林睦死死攥着怀表，表盘的指针在正常转动，“嘀嗒、嘀嗒”的声响在舱内格外清晰，像是在为逝去的人倒计时，又像是在为新生的世界报时。

张野抱着电脑，脸色惨白地盯着屏幕：“空间碎片正在重组！37号副本……还在！”他突然激动起来，“血狼成功了！他妹妹的意识碎片被保住了！”

林睦凑过去看，屏幕上显示着37号副本的实时画面——那是一片向日葵花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追逐着蝴蝶，远处站着个红发红瞳的男人，背对着镜头，肩膀微微颤抖。

原来再凶狠的人，心底也藏着一片柔软的花田。

“还有多少副本能保留？”林睦问。

张野快速敲击键盘，数据流在屏幕上瀑布般流淌：“不到三成。大部分副本因为能量核心崩溃，已经彻底湮灭了。存活的织网者……大概有五百人。”

五百人。相对于曾经在织网空间挣扎的无数灵魂，这个数字渺小得让人心头发紧。但林睦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苏晴的牺牲，赵虎的守护，爷爷留下的希望，终究没有白费。

运输机冲出能量风暴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下方不再是灰色的空间夹缝，而是一片真实的森林，晨雾缭绕，鸟儿在枝头鸣叫，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我们……回来了？”张野不敢相信地推开机舱门，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湿润的凉意，“回到现实世界了？”

老杨关掉引擎，脸上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算是吧。这是空间重组后形成的‘过渡区’，连接着现实和残留的副本。等彻底稳定了，你们就能回家了。”

林睦跳下运输机，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真实的触感让他恍惚。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指针正好指向清晨六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表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修复的裂痕在光线下几乎看不见了。

“它还在。”老杨走到他身边，看着怀表，“能量核心的碎片和它融合了，现在它不是转化器，是‘锚’，能稳定过渡区的空间。”

林睦握紧怀表，忽然明白爷爷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爱不是弱点，是最锋利的武器”。正是这些羁绊产生的能量，让冰冷的机械有了温度，让绝望的计划有了生机。

“管理局的人呢？”张野突然问，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管理局基地的坐标，那里已经变成一片能量废墟。

“被空间反噬了。”老杨的声音很沉，“高维生物消失后，被同化的人会失去能量来源，最终变成空间碎片。陈局长……他最后引爆了自己的精神力，才彻底摧毁了基地的核心。”

林睦想起陈局长最后那句话——“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原来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爷爷的遗志。

远处传来脚步声，林睦警惕地回头，看到血狼从森林里走出来。他的红瞳褪去了戾气，头发湿漉漉的，沾着草叶，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她喜欢这个。”血狼的声音很哑，把花递给林睦，“帮我种在过渡区的广场上。”

林睦接过花，向日葵的花盘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味道：“你不自己种？”

“我还有事。”血狼看向森林深处，那里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等待，“37号副本需要人守着，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意识碎片没找到。”他顿了顿，看向林睦，“怀表……好好用。”

说完，他转身走进森林，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张野的电脑显示，他的编号后面多了一行字：【自愿留守过渡区，负责意识碎片收容】。

“没想到他会这样选。”张野感慨道。

“人都有两面性。”林睦把向日葵递给张野，“你去找个好地方种下吧，记得多浇水。”

张野兴冲冲地跑开后，老杨拍了拍林睦的肩膀：“跟我来，有样东西给你看。”

他带着林睦走到森林边缘的一块巨石前，石头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的已经模糊，有的还很清晰——都是在织网空间牺牲的织网者。赵虎的名字刻在中间，旁边是苏晴，再往上是爷爷的名字，林墨。

“老杨……”林睦的喉咙发紧。

“是陈局长生前安排的。”老杨叹了口气，“他说，就算世界忘了他们，这里也要记住。”他指着巨石下方的空白处，“剩下的，该由你们来填满了。”

林睦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名字，仿佛能触摸到他们鲜活的生命。苏晴挡在他身前的背影，赵虎最后释然的笑容，爷爷在日记里写下的挣扎……这些画面在脑海里交织，最终化作一股暖流，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我会的。”林睦轻声说。

接下来的日子，过渡区渐渐有了生气。幸存的织网者们一起搭建房屋，开垦土地，将残留的副本改造成适合居住的家园。张野用他的技术搭建了通讯网络，让分散的人们能互相联系；血狼偶尔会从37号副本回来，带来新找到的意识碎片，沉默地帮着干活，然后又悄悄离开。

林睦成了大家默认的领头人。他用怀表的能量稳定空间，修复那些濒临崩溃的区域，每天都会去巨石前看看，在新牺牲的织网者名字旁刻下新的名字——不是悲伤的纪念，而是提醒所有人，他们为何而活。

一个月后的清晨，林睦正在广场上给张野种下的向日葵浇水，怀表突然震动起来。他打开表盖，发现指针不再转动，而是定格在六点整，表盘中央浮现出一行字：【织网已破，新生伊始】。

阳光洒在向日葵上，花盘朝着太阳的方向微微转动，像是在点头。林睦忽然明白，怀表完成了它的使命，从能量转化器，到空间的锚，最终变成了时间的刻度，记录着毁灭与新生。

“林睦！”张野拿着平板电脑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我们联系上现实世界了！他们说可以接我们回去！”

林睦看向远处的森林，血狼正站在巨石旁，望着爷爷的名字，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向日葵。

“回去吗？”张野问。

林睦摸了摸怀表，表盘冰凉，却带着一种踏实的重量。他想起爷爷的遗志，苏晴的牺牲，赵虎的守护……这些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另一个家。

“你回去吧。”林睦笑了笑，“告诉外面的人，这里很安全，想来的随时欢迎。”

张野愣住了：“你不回去？”

“我还有事没做完。”林睦看向广场上玩耍的孩子们——他们是意识碎片凝聚成的新生命，眼睛里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这里需要人守着，就像爷爷守护怀表，苏晴守护我一样。”

张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回来的。带着更多人回来。”

送走张野后，林睦走到巨石前，血狼已经离开了，只留下那朵向日葵，放在爷爷的名字旁。林睦蹲下身，在空白处刻下自己的名字：林睦。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名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暖而明亮。

怀表从口袋里滑落，掉在草地上发出“咔哒”一声。林睦捡起它，发现表盘上的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小小的图案——一片向日葵花田，中间站着一个戴怀表的老人，旁边是拿着唐刀的女孩，扛着步枪的壮汉，抱着电脑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红发红瞳的男人，他们都在笑。

林睦握紧怀表，转身走向正在建设的房屋。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向日葵在风中摇曳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新的危险，新的牺牲。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那些逝去的人，那些活着的人，那些还未出生的生命，都在这片土地上，和他一起，等待着真正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