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十二)
现实世界(十二)
“简老师速度惊人啊。”
时景焕摇了摇刚打过电话的手机,擡腿缓缓走向他。
简从生控制着手中的牵引绳,也笑着看时景焕,嘴上不服输地调侃回去:“哪敢懈怠您老人家,一听到你来就立刻出门了。”
话虽是这样讲,可贝酥的出行装备他还是一样没落,饮用水垃圾袋尽数塞在口袋里,任谁看都觉得贝酥是只物质幸福的小狗。
幸福小狗每次出来玩都很激动,这次更是激动地趴在时景焕膝盖上,满脸灿烂地想跟他交朋友,没过一会儿就熟悉了时景焕的味道。
此时天色将晚,正是散步消食的好时候,大多邻居走在路上,不远处还有小孩玩闹的声音。时景焕并肩走在简从生身旁,或许是离得太近,每走一步两人就会碰到肩膀。
两人相顾无言,只是安静地走在路上。这里人迹罕至,小径也弯弯绕绕,不时有抽条的绿叶挡住视线,简从生不时擡手拨开枝叶,莫名觉得有点尴尬。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为什么会觉得尴尬。
平日里调戏别人的招式在此刻显得不合时宜,简从生不由得陷入沉默,春天连个蚊子都没有,只剩下贝酥没心没肺地到处嗅闻。
“你身体好些了吗?”时景焕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显得他也不太聪明。
“……放心吧好着呢。”简从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今天差点被贝酥二次重创了,这孩子见到谁都很激动,差点把我扑倒。”
“很可爱啊,你猫狗都喜欢?”时景焕附和一句,没话找话。
简从生:“嗯,都很喜欢。小时候家里一直在养狗,贝酥看着很可爱,其实都已经陪我们家好几年了,成功把其他兄弟姐妹都熬没,现在其实是个老人家。”
贝酥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立马转过头来殷切地看着两人。它前腿使劲蹦达着绕人两周半,简从生与时景焕不得不手忙脚乱地跟着绕开牵引绳,免得被贝酥大王捆住。
“那栈里的黑猫呢?”时景焕又问。
“黑猫……当时提溜着脖子把它抓起来的时候确实挺吓人的,但是它眼睛很亮,也是黑色的。”简从生又想起临近落海时他最后看到的黑猫眼睛,依旧是亮亮的黑色,除此之外还有无可名状的悲愤,“最近我总是会想起过去栈源的眼睛,尤其是那只黑猫。其实你之前说得也没错,我这种疯子居然会对随时可能丧命的栈界感兴趣,我也觉得我疯了。因为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时景焕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就牵起了手。
太久没牵手了,时景焕甚至已经忘记这些都是小情侣该做的事,而他们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不过简从生也没松开。
最开始无意间被卷进栈界时,其实简从生内心深处暗流涌动,只是时常出现的诡怪总是打断他的激动,简从生很快就接受了事实。
“游戏……?”时景焕疑惑道。
简从生接着说:“嗯。之前看到过一句话,说‘人生就像一场游戏,死亡是防沉迷’。你大概不会想象到当时一个中二少年看到这么炫酷的发言有多激动,反正我激动到抄在了作业本上。现在想想,这种说法不过是给自己构建出一个框架,让无趣的生活有个念头罢了。但尽管早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我还是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年轻时的思想影响,世界毕竟只是一场游戏。”
简从生望着前方,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又不是在水深火热中长大的,正常人肯定很难理解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人为什么会追求‘死亡’,或许是闲得没事儿吃饱了撑的吧。”
完整地来说,简从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经济状况可以称为标准小康往上,童年时最常见的欺凌打压从未有过,成年后顺利考入理想的大学,一路上赞美追捧数不胜数,后来又成为画界稍有名气的创作者。
无论是权力、名誉、金钱,甚至是桃花缘都不缺,但简从生还是对惊险刺激的生活有着极度的渴望,这在旁人看来很难不是吃饱了撑的,他也明白这一点。
时景焕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沉思片刻后回答道:“那你在上一个栈感到烦躁,是觉得游戏不好玩了吗?”
上一个栈卤蛋大哥陈华骏仅凭一己之力,成功将所有人都逼到轮船上,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而他本人也因此丧命。据汤仪的情报来看,剩下出栈的存活者应该也会以「意外」的方式全部陪葬。
“是啊,总有人喜欢莽撞,怎么说也不听。”简从生又想起海洋馆前的蜡人联盟,“好吧好像也没什么,或许是现在大家的压力都太大,所以到目前为止进的栈几乎都有‘自由人’,也几乎每次都会面临死亡危险。”
“其实我是开玩笑的,我也会对死亡恐惧的。”只不过临死前所带来的惊险会让简从生更兴奋,简从生为自己找补道。
时景焕明白他的意思,贴心地没戳穿:“没关系,我不觉得中二少年的‘信仰’有什么问题。想追求刺激日后我们可以一起追求,只是希望以后你注意着点,至少要为我考虑考虑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时景焕看来,简从生还是会本能地抗拒死亡。与其说是对游戏死亡陷阱的追求,更不如说是对惊险瞬间产生的肾上腺激素的依赖,让他产生了另类的兴趣。
还没等简从生深究他话中的“刺激”究竟是什么,时景焕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回去我也要把那句话抄在笔记本上。”
早已过了中二年纪的简从生:“……”
贝酥不明白两个人类叽叽喳喳地在密谋何等大事,精心为自己挑选了一处草地,安心享受起来。简从生不再继续这莫名沉重的话题,任劳任怨地给贝酥铲屎。
“还好春天晚上没有蚊子,不然我们在树林里走那么长时间,全身都得是包。”简从生对蚊子很是忌惮,小时候他没少因为蚊子吃苦,边系塑料袋边小声说道。
时景焕突然扯起笑说道:“叽哩咕噜说什么呢。”真可爱。
说罢,他在简从生嘴角落下一个吻,复而心情舒畅地向前走去,留下简从生手提着热乎的贝酥专狗“馈赠”在风中凌乱。
得亏这条小道人迹罕至。
简从生无奈地笑出声,又快步追上去,指挥贝酥给时景焕使绊子。
……
天色渐晚,简从生牵着贝酥回到家中。
所有食物正好出锅,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旁。简从生迅速在玄关换好鞋,忙中有序地抽出几张湿巾,在章如云的嘱咐下给贝酥的四只脚都擦干净,这才上桌吃饭。
“贝酥过来。”
章如云放下筷子,引着猛摇尾巴的小金毛到狗粮碗面前,熟稔地添了饭。简从生还不忘嘱咐:“妈你给它多奖励点好吃的呗。”
“你怎么遛的贝酥?看把孩子饿的。”
章如云看着风卷残云般扑进晚饭里的贝酥,满脸惊奇地回到餐桌旁。贝酥不只是饿,猛摇的尾巴昭示着它今天格外开心。
简从生搪塞道:“就陪它玩了几个小游戏啊。”
“可能是看见我们从生回来,贝酥开心坏了。”爷爷朗笑出声,“从生在永恒域怎么样啊,我听说你好像还受伤了?”
老爷子以为他进的始终都是相对安全的永恒域,简从生不多解释,面色如常地讲了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