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攻大内教徒挥刀剑守禁宫皇子放
突然,乌云骤起,雷声大作,大雨如注,刚烧起来的大火,不多会便熄灭了。战至傍晚时分,起义军死伤过半,尽管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或被擒,或被杀。仪亲王永璇亲率健锐营搜捕教徒,起义失败了……
秋高气爽,天阔地长。嘉庆帝虽说远在木兰围场,可京师的宫中照样登高取乐。
人们根据习俗在重阳节的前一两天,家家户户纷纷用面粉蒸糕互相赠送,糕上插着彩色的小旗,点缀着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等果实,或者做成狮子蛮王之状,置于糕上,称着“狮蛮”。京城里的各座禅寺都举办了狮子会,寺院的住持都盘坐在石制的狮子上,做着法事讲经文,吸引着许多游人,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子弟,多结成伴儿,到郊外登高望远,带些酒馔佳肴,欢宴击节,外出享用大自然赐予的明净的天空,清爽的空气,平畴阔野。
这一日,城里的酒店无一例外,卖新出的烧酒,酒香撩得人欲醉。街道两旁的菜馆、饭庄、小卖部、大货栈也不约而同地以色味上等的菊花装饰门面,每条街道的店铺两边、里弄的各户人家门口都摆着傲霜斗寒的菊花,散发阵阵浓浓的菊香,引得一班落魄的秀才、潦倒的文人徜徉街头,指着盛开的金菊品头品足,吟诗作赋,个个摇头晃脑,念念有辞之间,故做搔首弄姿,迂腐可笑之极。偌大的北京城沉浸在传统的习俗中,弥漫着秋菊绽放开带来的清新幽香。
街道上、天桥边、菜市口、流动的人群、移山摊位、高悬的幌子,组合绘出了一幅幅生动又而形象逼真的风俗图。
北京城是这样热闹,紫禁城焉能落于人后?乾清宫内养着几盆名贵的菊花,现在个个散溢着清香,直扑入鼻孔,其色泽、丰姿、造型都让皇二子绵宁赏玩不已,日日流连忘返。其中有花瓣呈黄白色的、花蕊似莲房一般的“万龄菊”,粉红色的“桃花菊”,白而棰心的“木香菊”,黄而圆的“金铃菊”,纯白而硕大的“喜容菊”等等都竞相开放,争艳斗奇,正是它们“傲霜斗群芳”的时候。
绵宁驻足观赏了一会,只见太监刘得财进来,把菊花一盆盆地抱到廊下吸收阳光。绵宁道:“算了吧,阳光促使早发,等皇上回来时,恐怕就败了,放在阴凉处,开得慢一些。”刘得财心道:“你等着吧,再过七日就是你们这班人的祭日。”随后不等绵宁的恩准便退出乾清宫,绵宁虽感诧异也未往心里去,又独步朝上书房走去,远远的就听到绵恺的读书声,心想,待皇阿玛回来后定要禀明。
刘得财的任务就是看护好菊花。他哪里有心思,守在宫里,回到住处,便取出一长串早已备好的钥匙揣在怀里,急急出宫。迎面碰上步军统领吉纶带着几十个兵丁骑马直奔皇宫,刘得财心下纳闷,不知何事。正愣神间,张明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刘得财说道:“你上哪儿去?”刘得财答道:“正要去一品香,哎,你赶紧到常永贵处打探一下,吉纶此时来有何事,他不是驻守卢沟桥的吗?”张明东面色一灰,连声说:“好,我这就去打探一下。”
其实,林清在京的策划同李文成一样已事先泄露了,只是由于有关官员的因循怠玩而未能及时发现并及时举发。如林清手下有一个叫祝现的小头目,他很早就参与了天理教的活动,其族人祝海在预王处当差,祝现就想发展他,可惜被拒绝了。祝现为了挽救这位族人,冒险将起义的重大机密告诉了祝海,并细述起义的具体时间和步骤。祝海便于初九日的当天夜里密报了预王,预王答应道:“还有一段时日,待嘉庆帝回来再说。”另一个就是吉纶将军,卢沟巡检陈绍荣事前对林清在辖区内的活动有所失察,但事发前夕,他惊骇地发现属内的居民慌乱异常。一番探访后,得知实情,陈绍荣在林清动手前申报宛平县,县令派人捕捉。林清事先得了消息,早溜之大吉,随后县令又向吉纶汇报,惹得吉纶大怒:“最近一段时日,天下太平,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怎么的?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疯话来蛊惑人心呢?本将军正虑及皇上马上就到白涧,要赶去接迎,少来添乱子。”说完,跨马而去。
直隶顺天府大兴县宋家庄,林清宅邸。
各部起事的众教徒首领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厅内十分安静,掉根针都能听见,大家心里都怦怦直跳,神色在紧张之中透着兴奋。眼见得十五之期将到,可是李文成的消息一点也没有,但从京师守备的情形可以看出,至少整个起义的筹备过程还没有泄露一点消息,依旧松弛,大家心里自然有些兴奋。这时,大厅的后门突然一闪,林清一身青布皂褂,脚穿皂靴,神情昂然地迈进来。众人刷地一下全部站起,齐喊:“无生父母,真空家乡。”声若洪钟,震得房梁咯吱直响,掉下一些灰尘。
林清示意大家坐下,目光环视众人,开口说道:“为践二八中秋的诸言,上承天意,今日即日九月十四,眼看河南道口会议拟定的十五日就要到了,至今尚未有地、人二皇的消息,各位教主如何看这事呢?”言语之间,不由露出一丝焦虑。这几日,林清表面上依旧随和,和蔼可亲,无论是组织安排人事,还是准备刀枪箭棒,都做得井井有条,不紊不乱,可是心里又如何不急呢?起始,李文成还不放心自己,一个月前专程北上,这个九月十五是根据天象推演而来,已经做定了死结。可是都到眉上一把就眉下的节骨眼,咋就不见动静呢?每半月一次的固定联络也中断,派出去的人也都不见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清心里自然十分不安。眼下诸事都已准备妥当,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所以,翻滚的思绪搅得林清两日来茶饭不想,昨天接到刘得财的密报,虽说有皇子居于宫中,可守护的禁军却不见增加,都在准备接驾呢。还透出了一个细节,张明东可以直趋宫中禁地——太和殿(亦即金銮殿)。
听得林清的问话,众人无不愕然。何出此言呢?噢,准是因没有李文成的消息,心怯了。
陈爽是李文成派来的援兵,久不见李文成的消息,心里有些发毛,见林清也有此意:“天皇,起事是一锤子的买卖,无论如何要慎之又慎。这样可好,先容鄙人只身一人快去快回,如遇李文成的大军即刻回禀,到时再动手不迟。”
本来对林清向李文成请求增援就有些不满的林清部下刘呈祥、龚恕、王世有、祝真、刘进玉等八卦各教的宫主,一听此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有不满之色。龚恕手接佩剑,站起来对林清“扑通”一跪,语气甚为坚决地说:“天皇,天数不可违,既然早在几年前就定的这一天,倘若改期举事,势必造成教徒内心波动,甚而产生对天理教的怀疑。民心不可失,鄙人认为,明日即进城,按计划行事,打入皇宫,挖掉大清的心脏,谅它也活不过明日。”
“起来,”林清的勇气增加一些,他疑心倘若李文成果真就在明日到了呢?到那时,众多人马进驻京城,宫中守备必得加强,吉纶再领步军从卢沟桥杀将回来,势必里外受敌。“大家都说一说!”
祝真扯着沙哑的喉咙道:“天皇,天下百姓早就不堪满鞑子的残酷,巴不得现在动手呢。再者说,天皇曾编得预言,二八中秋的闰月箴言,可以说,妇孺皆知,都在敛息等待呢。如果明日不举义的话,以后,天理教的影响势力大为削弱,以后再想壮大怕是很困难的。”
“重要在举事这一环节上,需慎之又慎,”陈爽红着脸道,“不错,改了日期是对民心有些影响,但一旦把握住了一次机会,一举而获,民心定可归附。退一万步来说,‘木立斗世清该绝’不也是没有应验,成就一件大事,善于捕住战机,宁可舍弃无把握的事,也要注重实效。”
“你没进宫怎么就知不成功呢?”一个问。
“即便成了,没有外援又怎么能持久呢?”一个反问。相互间争吵了一会。林清招手喝止,他想,无论如何也得一诺千金,不然,何以号众?“众首领说得都在理儿。但是,我决定还是明日进城!”说完,和善的目光扫向陈爽,尽管刚才陈爽有几句话很是不中听。陈爽忙站起答道:“本徒尽心听天皇差遣,若有丝毫懈怠,不得有善终。”林清放心了,又扫向自己的部下道:“大家再议,到底去多少为好?”
众人的意见又是一番不统,有人说,多多益善,有人说,只需派精兵即可,多了反而容易过早暴露目标。正议论间,门外的信使一溜烟地进来,对林清耳语几句,林清点头,说:“众首领不必再议了。正黄旗汉军曹福昌和宫中太监张明东来了,听听他们的情况。”
曹福昌何许人也?清廷四品大员,独石口都司曹福昌。简短介绍,林清相识曹福冒,正是曹家败落的时候,曹父死时家徒四壁。曹父一生廉洁,死后留给子孙的就是几间屋子。林清时常接济曹福昌。终于,曹父的事让清廷知道后,按例让其子承袭父职。一日,当曹福昌求林清传给他解除贫困的灵丹妙药,林清就传他“真空”八字咒,曹福昌随后加入天理教。
林清执着曹福昌的手说:“曹都司也惦着这事?”曹福昌惶恐地跪下:“徒儿正是为此事而来。”“有什么新情况?”林清问。“别的一切动静如常,徒儿得到了确切消息,嘉庆老皇帝将于十七日返抵白涧行宫。到那时,留守京城的大臣必定倾城前去迎接。因此,徒儿想,到那天分兵两路,一路直奔白涧把嘉庆老儿给杀了,俘获众臣;一路杀进宫中,那时宫里定更加松懈,成功的把握也很大。”
林清不语,望着张明东说道:“张公公,宫里动态如何?”张明东尖细地说:“请天皇放心,一切如常。徒儿来这,就是受了刘得财的派遣,宫里又抽了一些禁兵,奔白涧去了。上次,天皇与刘得财商议的派多少人去,刘公公认为,人不宜过多,因为紫禁城面积不大,多了反倒无宜,咱们天理教徒人人都有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本领,必定能胜。”这几句话感动得林清握住张明东的白乎乎的手说:“还是要内应太监的引路才好!”林清对门外喊了一声:“给二位看座。”
林清道:“听了各位的言辞,使我林清非常感动,大家齐心合力,定能成功。期不可更改,天定日数,哪能改呢?人不可派多,有二百人足矣,我原本打算多派几百人前往,怕目标太大,这又加上宫中确难容纳,无需众多人数。众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