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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尾声

一阵撕裂般的喉咙摩擦音划破夜空。

阿默是后天哑,喉咙只能发出些“啊”“啊”的声音,晦涩难听,所以他基本不发声。而且他性子沉稳,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惹得他着急动气。此时他撕扯着喊出来的,是一种名为“失去”的痛苦。

小寒搂住阿默,一下下拍着他的背,道:“别喊,别喊,让爷走得安心些。”

满屋的人齐刷刷跪地,齐全膝行到齐云野身边,托住他那已冰冷无力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哥……不是还要吃烤肉吗……好歹吃完了再走啊……”

……

哀恸过后,便是按照齐云野的遗愿处理后事。

不报丧,不留尸身,不立坟茔,死后立即火化,骨灰以及身后之物留给胤礽,弟弟侄儿们不许穿孝。这是齐云野留下的要求。齐全和来保二人尽心照办,三日之内,便将后事皆妥帖办好。

悲伤兼着劳累,让众人都有些心力交瘁,待一切妥当之后,齐全吩咐了各自去休息。刚歇下没多久,小满便撞进屋内,哭道:“二爷,小寒跟着爷去了……”

“什么?!刚才不还好好的吗?!”齐全立刻起身。

“方才我去前面灵堂打扫,见小寒跪在地上,起先还以为他是为了爷而难过,等走近了一看,七窍皆是血,人已经凉了。”

齐全奔去灵堂时,下人们已经将小寒的尸身挪出摆好,并将从小寒手中取出的遗书交到了齐全手上——

“我替爷做了件不能被人知晓的事情,我一死,这秘密就彻底守住了。二爷、三爷请放心,爷走得安心,也不会孤单,我去下面继续伺候爷了。”

“是砒毒。”乐诗检查过后说道,“小寒这是抱了必死的心。”

小满已哭得几乎昏厥,由阿默搀扶着才勉强立住。

来保叹了一声,道:“小寒比大哥年纪大,不如我们认他做义兄,将他后事办妥吧。大哥说了不许我们发丧穿孝,将小寒认作义兄,借着他的由头,我们换了孝服,既全了情谊,也不算违背大哥遗愿。”

“好。就听你的。”齐全点了头,“你身份不方便,便由我来吧,让他姓了齐,牌位上就写齐寒,与大哥的放在一处。”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十,胤礽受册复立当日,第一封信由多西珲带入毓庆宫。完成册封当日,多西珲休沐,赶往郑家庄时,只见两个牌位。多西珲当场哭跪在地,顿足懊恼,悲恸难以自持。来保和齐全劝了数回,方才将他劝止。回京之后,多西珲以膝伤复发为由,请了半月假,待心情平复之后方才继续回宫当值。

同月。上谕诸王大臣,尔等议将大阿哥仍在伊府中看守,府中门户既多,恐匪类仍行往来。大阿哥惯会潜行,即于伊旗分地方,令八旗官兵看守,匪类仍行钻刺行走,断乎不可。惟别旗地方始可耳。从前诸事,凡镇魇皇太子,使之不善,播扬恶名者俱系大阿哥。皇太子虽有恶名,并未杀人亦无党羽。大阿哥党羽甚多,前执皇太子时,朕尚以为看守不严,大阿哥岂容不严加看守?……

至此,大阿哥再无复起之望。

十月,册封皇三子多罗贝勒胤祉为和硕诚亲王,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为和硕雍亲王,皇五子多罗贝勒胤祺为和硕恒亲王,皇七子多罗贝勒胤祐为多罗淳郡王,皇十子胤为多罗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固山贝子。

康熙四十九年底,被圈禁在家的额楚突然失踪,家中人遍寻不见,无奈之下通知了达春。达春和多西珲派人去找,同时在暗中调查。待找到额楚之时,他人已在刑部大牢,所定罪名为伙同匪人于京郊行乱。多西珲疏通了关系,去往刑部大牢看望,却见额楚神色自若,全然不似入狱之人那般狼狈混乱。

额楚面对多西珲的质询,只淡然说道:“多西珲,我们这么多年情谊,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当年下药的是花喇对吧?”

多西珲心中一沉,犹豫着不敢应声,只这一下,额楚便已得到了答案。

“多谢你。”额楚淡淡说道,“多谢你们瞒了我这些年。”

“你别这样,主子是怕你归咎到你责罚花喇那件事上,所以才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务必保守秘密。瑚图里也说全都推到他身上,他与花喇素有不睦,那隐患是早就埋下的,与你无关。”

“瑚图里是好人。但终究,你们都错了。”额楚说道,“瑚图里与花喇是素有不睦,但若非是我撞破花喇言语不敬,当下发了狠,让肃喜儿将他赶出去,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不会被弄哑了,也不会记恨着东宫到这步田地,而他那个相好的,也不会因此就被人买通来伤害瑚图里。”

“事情不是这么计算的,当下谁也不知那花喇心思这般歹毒。”多西珲道,“他犯错,又不知悔改,打发出去是罚是杀都有规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话,你该去劝瑚图里的。”额楚笑了一声,“那傻子,什么事都习惯往自己身上揽。德住是我的爱人,他的死不用你们来负责,他的仇也不必你们来报。多西珲,我等了十多年,等到主子跌落又复起,等到大阿哥坏事做尽却只落得个圈禁的下场,我不想再等了。我杀了俞吉祥,只是可惜,没能亲手了结大阿哥。去我住的那个小院里,在德住牌位之下的暗格之中,有俞吉祥的口供。或许有用,又或许无用,总之,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的仇,报了。”

“额楚,你别这样,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多西珲道。

“苦熬十余年,我已精疲力尽。”额楚看向多西珲,轻声说,“我死后,衣冠物什都留给家中,劳你将我的骨灰与德住的混在一起,去关外寻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让我们随风自在吧。”

康熙五十年正月。

上谕领侍卫内大臣公鄂伦岱曰:延庆州地方,藏匿盗贼逃人甚多,常行劫掳,扰害居民庄头,未获安处。尔率前锋参领丰盛额、护军参领沈保、前锋护军八十人,声言放鹰,前往缉捕。刑部尚书齐世武带贤能司官同往审理……此案内额楚系圈禁家中之人,今逃遁村庄,伙同贼盗,肆行不法,情罪可恶。著交与伊父英赫紫伊母舅齐世武,处死。

圣旨传达当日,额楚在家中跪叩圣恩,而后回到房内换了大红喜服,只留下一句“德住,我来与你成婚。”便坦然饮下鸩酒,含笑离世。

书信每三月一封,准时送至胤礽手边,至康熙五十年时,胤礽都大为惊诧,他亦曾疑心这信,可信中所说事情皆有对照,而随着信送来的窗花亦是齐云野的手笔,虽是边缘细节已不如当年那般精致,但确实做不得伪。是夜,他对郑奉感慨,看来那定慧寺中真有奇遇。

“瑚少爷是有福之人,主子放宽心才是。”郑奉劝道。

胤礽却摇了头,道:“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辜负他的坚持。额楚的后事已办妥,明日,召齐世武来吧。”

郑奉虽有心想劝着,但经历了四十七年那番动荡之后,他也知道此时无人能劝得住,便垂首应是。

康熙五十年十月,上察诸大臣为太子结党会饮,谴责步军统领托合齐,尚书耿额、齐世武,都统鄂缮、迓图。托合齐兼坐受户部缺主沈天生贿罪,绞;又以镇国公景熙首告贪婪不法诸事,未决,死于狱,命锉尸焚之。齐世武、耿额亦以得沈天生贿,绞死。鄂缮夺官,幽禁。迓图入辛者库,守安亲王墓。

康熙五十一年八月,上巡行塞外,自热河行宫启程,九月时,返回热河行宫,并奉皇太后自热河行宫启程回銮。

回銮途中,驻跸遥亭。许是时候相近,季节相似,又或是收到了齐云野的信,见信上笔锋已软,心中升起悲恸,这一夜,胤礽未能安眠。次日清晨,照例去康熙面前请安,见胤礽形容憔悴,康熙不由得皱了眉,道:“近来你总是这般颓状,难不成没了那瑚图里,你便诸事不管了吗?!”

胤礽愣了愣,擡头看向康熙:“汗阿玛,是儿臣诸事不管?还是您不让儿臣管?”

“保成,朕现在说不得你了是吗?”康熙沉了脸。

“您是大清的皇上,您想说自然就能说谁。”胤礽惨笑一声,“您想责骂儿臣,不必借瑚图里的名头,儿臣与他已许久未见,儿臣今日这般也并非为着他。”

康熙道:“朕不管你是为着谁,你是大清的太子,就自该有你要守的规矩。若病了就找太医,若无事就立起来,把你那副模样收一收。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最基本的。”

“汗阿玛,儿臣今日想求个明白。您是要我做儿子,还是要我做储君?”胤礽长出了一口气,“儿臣早起过来,是太子给皇上请安?还是儿子给父亲请安?您想见到的,究竟是步步不错,事事周全的储君?还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保成,你这是在说什么?!”

“大阿哥害得我身边人纷纷折戟,他却只死了一个俞吉祥,还是额楚拼了命去换来的。大阿哥手上人命十数条,俞吉祥的口供也已送到了您的案前,可他如今却仍好好地活着!凭什么?!胤禔可以宴请群臣,胤禩可以广立贤德之名,胤禵当众顶撞回护,也不过受了您几句责骂就被轻轻放过。您对他们那般留情回护,为何偏偏对我这般残忍严苛?!我信赖德住,德住为我而死。我器重多西珲,多西珲就被人用了腌臜手段,膝伤加重。我倚仗瑚图里,瑚图里已是残病之躯,命不久矣。我乳母的丈夫贪财,要算在我头上;索额图恋栈权势结党营私,也要怪我不能规劝;我跟齐世武托合齐吃顿饭,就把他们害得家破人亡。汗阿玛,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啊?!”

“胤礽!你是在质问朕吗?!”康熙怒道。

“您有拿我当儿子吗?”胤礽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是血肉造就的!是能感觉到痛的!天下有哪个父亲会当着自己亲生儿子的面数次怀念早殇的长子?!胤禨和胤祄,都被您当做过承祜的替身,那我呢?这些年来,我究竟是谁?!是胤礽?是保成?还是作为承祜的替身存在?您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怀念承祜,可曾想过我心中作何感想?可曾问过我是否会痛?!四十七年时,您因为胤祄病逝哀恸万分,连带着将我到御帐旁寻找富善之事都视作是欲谋逆行刺。盛怒之下,您给我罗列了那么多的罪行,是与不是,现在都已无关紧要,我可以认了,因为您是皇上,您说的话就是圣旨,是不容置喙的。可唯有一点,我不敢认。汗阿玛,您说我生而克母,这四个字,太重了,儿臣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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