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青丝成雪
第179章青丝成雪
生与死，不过在虚无缥缈的一口气之间。
阿瑶将瓜子扶起来靠坐一旁，自己近贴着瓜子坐好，将脸凑到瓜子脸前。阿瑶握住瓜子的虚弱无力又冰冷的手，塞了一个洁白莹光的宝珠梨在她手中，随后，阿瑶冲她笑了笑：“瓜子，这梨可甜了，等你醒了，我带你去摘。”
说完之后，阿瑶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鼻尖碰着瓜子鼻尖，开始为她度气。一口气，多久才算长？阿瑶只觉得自己刚碰到瓜子，就被她贪婪地吸了起来，那清晰的“嘶嘶”声，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后在长安，因为饿极了偷了一个包子而被人追得差点儿晕倒时的剧烈喘息，想起了自己在破庙中第一次看见倒在雪地中的师父时，那惊艳的抽气，还想起了自己跳下西崖时，耳边啸鸣嘶吼的风声……自己不过25岁，但经历的一切却是如此丰富，渐渐的，阿瑶头开始发晕，即使闭着眼睛，也仿佛看见了漆黑夜空中的星星、月亮，还有银华、碧潭，还有那个有两道如虹般眉眼的白衣男子……。
阿瑶猛然睁开眼睛，像是一个溺水许久挣扎而起的人，只觉得胸腔缩成了一团，那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憋涨、剧痛、虚弱、不由自主地颤抖、没有一点儿力气……阿瑶即便大张着嘴拼命喘气，但她虚弱的扑捉不到一丝空气。
此时，本来瘫靠在树上的瓜子已经坐直了身子，不仅如此，她居然两只手紧紧扣住了阿瑶的肩膀，张大嘴贪恋地吸着阿瑶口鼻中冒出的阳气，而阿瑶面容青紫，整个人甚至已经开始痉挛……。
“咕噜”一声，瓜子手中的宝珠梨滚落了下来，砸在瓜子腿上，也就是一瞬间瓜子仿佛突然醒悟，终于放开阿瑶，一下子又瘫软在大石头上。
“呵……”阿瑶一阵猛烈的吸气，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又死了一次，心肺难受的仿佛要炸开，她趴在石头上，艰难的喘着粗气，一缕头发顺着耳边滑到了眼前。
白发！
怎么会这样！阿瑶一把抓住那正随风轻摆的一缕白发，她惊呆了，不顾撕扯头皮的疼痛，伸手一把将脑后松松盘起的发髻扯开拉到眼前。
还是白发！
阿瑶颤抖的攥着自己的头发，原有的乌黑早已不见，而变成了惊心怵目的白色！那白色居然比银华树还要浓重！手抖得像冷极了的树叶，阿瑶哆嗦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再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突然间，阿瑶猛地捂住嘴，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臂。不一会儿，鲜血便从她的嘴角流出，不能喊、不能叫、不能哭，再大的绝望恐惧都只能忍着，受着、逼迫自己生生咽下……一头白发、满身皱纹，都说红颜易老，没想到真的只在一瞬间……。
狸小白躺在床上，看上去有些急切，他似乎在等什么消息一般。这时，木门“吱嘎”被阿瑶轻轻推开。狸小白赶紧闭上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我躺累了，帮我翻身。”
阿瑶没有说话，只有细细弱弱的脚步声走近，她一只胳膊伸到小白脖颈下，一只手从小白腰下穿过。这两条手臂是那么瘦弱，狸小白心中越发酸疼。
阿瑶默默无声，帮小白翻向床内，又给他掩好被子。期间，阿瑶一声不发，安静地有些反常。狸小白也觉得奇怪，向身后扭过头：“你怎么了？”
身后的脚步顿了顿，但阿瑶还是没有言语。
“怎么我这个废人让你觉得厌烦了？！”狸小白依旧阴阳怪气：“整天伺候我，当然烦闷。不过，我可没求着你，你若不愿意，现在就走！”
阿瑶愣愣站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泪痕早已经一条条风干在她脸上。与那泪痕同样惊心的是她满头的白发，此刻，阿瑶披头散发站在简陋的屋子里，不仅苍老，而且丑陋。
见阿瑶依旧没有言语，狸小白终于着急起来，他双手撑起上身，努力扭转向着屋里身体，同时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不说话！我瞎了，但不聋，你若是觉得不情愿就说出来。一个哑巴就已经够让人讨厌了，难道你也哑巴了吗！”
狸小白讥诮嘲讽又刻薄的声音无比刺耳，阿瑶终于开口了，她声音低婉轻柔，让人想起了三月的春水：“小白，我送你回青丘吧。”
狸小白惊愣住，准备好的恶毒言语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他两条手臂趁着床榻，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那样一直保持着奇怪的姿势。过了好半天，狸小白才又重重地躺下，粗声粗气地说道：“你现在连南越都走不出去，还敢说把我送回青丘！”
燃烧了一天的太阳，终于缓缓落下了西山。阿瑶摸了摸瓜子，觉得她手脚已经开始回暖，呼吸浓重多了，脸颊也不再是一味的惨白。将瓜子送回屋内躺好，阿瑶又分别为他俩点起了小火炉。看小白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她从包袱中拿出一柄在集市上买的小匕首放在小白枕下，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秋末冬初的天黑的格外早，阿瑶穿着当地粗布衣服，用一块布将头脸都遮盖起来，快步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虽然她走得极快，几乎就是小跑，但夜色还是先她一步遮住了最后的光亮。漆黑一片的山间，各种发出怪异声响的鸣叫，阿瑶只觉得汗毛耸立，肝胆皆颤。
突然一只羽箭几乎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阿瑶吓得大叫一声“啊！”这时，一个当地打扮的小伙子从密林中跳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喊道：“阿婆！没伤到您吧！”
阿瑶惊愣住，原来她惊呼之时，头顶盖着粗布滑落，露出满头白发。小伙子赶紧过来查看，阿瑶则惶恐地将头脸遮住，一边躲开，一边摆着手说道：“没事，没事。”
“阿婆，您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山间行走啊！”小伙子红扑扑的脸，十分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