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梦归与却沉
“……”沐雪野……沐雪野……沐雪……桥……沐家……阿离心里一直呢喃着沐雪野的名字，突然想起来十多年前的某庄旧事。
十多年前，沐氏曾有人入深海，为了保护自家小辈，亲自求她父亲要一颗蜃珠，而那个小辈……好像就是沐雪……桥！
阿离心中惊怔更甚。
她眼前……她身上的确有蜃龙一族蜃珠的气息……
若是，眼前这个依靠蜃珠伪装成男孩子的少女，真的是十多年前父亲曾提过一下的那个巫族少女的话……这样的话，那么，沐雪野身上那浓重的煞气就可以被解释了，她与海皇西南相熟这事儿也可以被解释了。
沐雪野在一旁喝着薄荷水，对于阿离落在她身上的几乎实质性的目光仿佛未觉一般，只是一直望着越来越严肃的屏幕中的海皇西南。
“……”西南这货难得正经，她眼前这团蜃雾怕是真的空枝玄尊，而如今在深海里的那个……沐雪野想到刚才为了匡阿离，所说的那句“一见惊鸿”，撇了撇嘴。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瞎话了。
看罢了阿离的西南突然将目光转向沐雪野，开口说道，“小爵爷，这涉及我深海一族秘事了，你体谅一下，先去睡？”
“……”行吧，她也不惜得听。
沐雪野冲着海皇西南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端着杯子就往卧室里去。
“小爵爷，你先等一下。”身后传来海皇西南略显急促的呼唤。
“抱歉，小爷不想听。”沐雪野哼了一声，可是脚步却是停了。
“呃，我也很抱歉，我没改变主意，打算让你留下来听，”海皇西南忍笑说道，“我就是想问一下，你这里有没有像是可以储存魂魄的东西，先让空枝寄生一下。”
“……”行吧。
沐雪野翻了一个白眼，从书房里找了一颗她很久某次出任务时从一个高阶虺畜身上得到的一颗魂珠给了阿离之后，随手设了一个结界，把阿离的活动范围只限定在客厅里就回了卧室，门摔得山响。
海皇西南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等到笑罢之后，对着阿离说道，“你可能知道小野的身份，而不论你是不是空枝你于她而言都是外族，所以，她不得不设结界限定活动范围给你，毕竟，就算是这个房间里，也有不少的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秘密，别介意。”
海皇西南解释了那么多，可是，入到阿离耳中的，就只有一句“不论你是不是空枝”。
等到海皇西南一句话说罢，阿离开口，声音晦涩，“我……就是空枝……深海蜃龙一族空枝。”他说。
“……”海皇西南轻笑，“我知道你就是。”他说。
天涯某处。
《黄金台贴》记载，归元纪五四三年，第四序虺狱之生物――鬼零一族入侵人间，并借人间之土，打开直接通往天涯的大门，全面入侵天涯，三序生灵，在黄金台上十二将军的带领下，与虺狱生物战于天涯第八层日暮平原。战争持续近半个世纪之久，烽火燃遍整个天涯第八层，最终以天涯第八层沦陷为告终，世称此次战争为日暮之战，天涯十二宫军团千万神祗，在战争中锐减至四分之三，很多巫族与其他各序家族几乎族灭，再无传承，那个时期，血流成河，满目狼藉，疮痍满目，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这几个词不论哪一个拿出来，都可以形容那个时期的天涯，天涯损失惨重，几乎族灭，然虺狱生物却几无损失，于是神怜悯世人，走下虚度原……
“于是，神怜悯世人，走下虚度原，于日暮平原之上设下大封，将天涯生物――犯人间与天涯之狱鬼赶回天涯，平世间之乱，救苍生于水火，自此人间天涯大安……”某人读到这里读不下去了，他啧了一声，颇为嫌弃道，“越来越鬼扯了，虽然说，历史就像是个小姑娘，可以凭着握笔的那些史官随意涂抹，可是，这特么抹出来的是小姑娘吗？分明是一如花好吗？！”
坐在宽大的实木大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将军永生随手丢了他刚刚看的那本史书，再次嗤道，“啧，比我还要鬼扯。”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接着道，“不过，更鬼扯的是，所谓历史，显然是已经发生，并且过去了的事情。”永生笑了一下，补充道，“日暮之战，我就不说了，关于它的描述基本上正确，而关于鬼扯的那些你‘怜悯世人，于是走下神坛’什么的那些鬼话，我也暂且不提，不过，虽然天涯是个人都知道你插手了虺狱跟天涯的战争，把大封设在了日暮平原，卡在了虺狱通往天涯的那道口子上，可是，把那些进犯人间的狱鬼赶回天涯什么的，写这史书的那些史官他们是瞎的吗？天涯第七层之上还杵着的那百万狱鬼是鬼吗？”
“……”永生这句话说完，那边翻书的那人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请嗤了一声，像是在嘲笑，永生顿时反应了过来他刚刚说的那话，摸了摸鼻子改口，“好吧，那些玩意儿的确是鬼，可是，虺狱的百万狱鬼大军还驻扎在日暮平原，跟天涯那些人打的难舍难分，那些天涯的史官哪里来的脸写下‘虺狱生物――犯人间与天涯之狱鬼赶回虺狱，平世间之乱，救苍生于水火，自此人间天涯大安’这样的话？”
那边，永生逼逼那么久，翻书的那人――《天涯史书》之中的记载的“怜悯世人”、“走下神坛”的神――将军梦归似是被永生烦到了，终于接了一句“反正总会发生的，所以，提前写，现在写，还是发生之后再写，有区别么？”
永生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些什么，可是被他定义为“被他烦到才不得不搭话”的梦归大尊又接着说道，“至于你对你自己的定位，倒是挺精确的，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你终于让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还算有自知之明的这个优点，真是可喜可贺。”
自从千年前从沉睡中醒过来以后就懒懒散散的，懒到懒得说话的梦归大尊这么一长串话一下子糊过来，永生愣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对自己的定位这是什么鬼？
永生迷糊了一下，接着想到不久之前他才说的那句“比我还要鬼扯”，脸上一贯的吊儿郎当极其欠揍的笑都不带了，他的脸色青白起来，磨了磨牙想要卷着袖子打一顿，不过，他牙磨了片刻，却还是消停了下来。
“……”mmp，他不是却沉，打不过梦归大尊这变态，所以只能忍着。
永生作为却沉亲自点化出来的记录天涯之历史的永生沙漏之灵，在上古众尊死后、在梦归大尊苏醒之前，他已经千万年没有见过神了――活着的神。此时，乍一想起却沉，再想到梦归大尊刚才刺他的那一句话，忍不住开口道，“当年却沉大尊还活着的时候，她就不会这么欺负我，你……”这话刚开始说的时候永生还挺委屈，可是，一句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他眼前的这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却沉亲选的、在这个天涯黄金台上诸位将军之间地位等同于却沉的梦归大尊了。
永生及时的住了嘴，可是，他说的前半句话已经收不回去了。永生原本翘起来的二郎腿悄无声息的放了下来，并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身子望后藏了藏，假装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才略有些怂的偷偷用眼角打量梦归大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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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话一出口，向来喜怒不露于外形的梦归大尊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而他手中握着的那本他很喜欢的每天都要翻上一翻的古籍已经化成了灰烬。
永生见此，脑袋往后缩了缩。
梦归大尊听到那个他念了这么多年的名字，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等到他反应过来后，他若无其事的掸了掸沾了灰烬的衣袖，然后抬手，在看到他抬手之后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警惕的随时准备逃的永生注视之下，随手从他身后层层叠叠的书架上翻了另一本书来看，至始至终，他的屁股都像是扎根在了椅子上一般，没有动弹，就连取书，他都只是抬了抬手，书就从书架上自动飞到梦归大尊手中了。
若非永生对于梦归大尊再了解不过，他还真的会被梦归大尊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呵，只要想起却沉，梦归大尊哪里能够云淡风轻得了啊。
有些人的存在，于另一些人，是空气，依稀平常，却离不得；也是喉中鲠，如肉中刺，动不得，提不得，一碰就会鲜血淋漓，很疼。
很疼。
而却沉于梦归大尊而言，就是如此。
碰不得，也提不得，也……离不得。
可是梦归大尊自己却是从不承认。
世人都知，天涯第一任无心法殿大法官有妖刀无愧，佛刃无争，而她身侧，比之契武无愧无争的，是她的巫兽梦魇……梦魇生灵，名叫做――梦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