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辫子坟老栽楞
俩人迅速趴下,栓子本能地想保护半天儿,一把按住他脑袋。他力气太大,直接把半天儿按进枯叶堆里都没察觉,还望着前面说,“就是那玩意儿,在花圈那它就那么杵着。”
半天儿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拱出来,一脚蹬在栓子腿上,瞪眼道:“你他大爷的要是再敢用你那只手弄我,我就把它也剁了。”
栓子急忙拉他起来,“别急眼呐,我这不着急吗。师父,你带符了吗?”
“没带。”半天儿抹掉脸上恶臭的泥土再次看向庙门,这次他确定那里的确站着一个东西,个子异常高大。
“没带那咱回去吧!就一个手电筒,咱俩打不过人家呀。”
“都到这了,怎么着也得整明白。”半天儿把栓子拉到一棵树后,扶着他肩膀说,“这么着,咱俩先试验一下这家伙是人装的还是真僵尸,要是真僵尸咱俩就回去,要是人装的,咱俩就揍他。”
“行,”栓子重重点头,“咋判断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简单,人有知觉,僵尸没有。”半天儿捡起半块砖茬子,在手里颠了颠,“你打它一下,我盯着,它要是动了就证明是假的,要是没动,咱俩就走。”
“得嘞,”栓子嘿嘿一笑,“我打石头打得可准了,小时候帮我爸放牛,说打牛鼻子不带打着牛嘴的。”
俩人商定完毕,潜移身形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期间庙里的东西一动没动。栓子比了比方向,用力将石头撇出去。
石头准准打在那东西屁股上,势头之猛像是一颗子弹。可那东西纹丝没动,好像一尊泥胎似的。
栓子傻了,拉着半天儿就要往山下跑。半天儿却仍不死心,他刚刚注意到僵尸油黑粗亮的清朝大辫子,又想到一个主意。他说:“这招儿不准,万一这人不怕疼呢。这么着,你悄悄进去,扯一下它辫子,它要是人,那辫子肯定是假的,一扯就掉,要是没扯掉,咱俩就跑。咋样?”
“不咋样。”栓子拨浪鼓一样摇头,“我扯人家辫子,人家活过来肯定撵我啊。到时候你没事儿,我咋整?”
“啧,让你说的,师父还能扔下你不管呐?”
“那你咋不去呢?”
“你也知道,我体力不行,万一真撵我,跑到苞米地里就得让它抓住,你就不一样了,壮得跟头牛似的,至少能跑回工地,那儿人多,它不能把你怎么着。”
“那不还是这意思嘛!”
“你去不去?”半天儿立起眉毛,语气严肃。
栓子一脸苦相,眼看着就要哭了,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来了一股勇气,“去就去!”
说着,他向庙门摸去。在门口,他回头看一眼半天儿。半天儿竖起大拇指给他打气。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迅速钻到庙里,抓住僵尸的辫子狠狠向后一拽,然后马上折身往回跑。不料忙中出错,一脚绊在门槛上摔了个狗啃泥。
栓子没敢回头,但听见身后“咕咚”一声重响肯定不是辫子落地的声音,一边手蹬脚刨地爬起来一边求饶,“不是我,不是我,都是我师父让我干的!”
说完再看树后,半天儿早就没影儿了。
栓子暗骂一声,撒腿往山下跑。地势陡峭,他再次摔倒,顺势往山下滚,边滚边喊救命,嗓子都喊破音儿了。
半天儿一脸无奈地从另一棵树后探出头。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庙里响起那种古怪的声音,就在他眼跟前,被拉倒的大个子竟以脚后跟为轴直接立了起来,蹦跳两步又回到原地站好。
这种动作绝对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半天儿瞬间也蒙了,循着栓子的轨迹追向山下。
二人在山下重逢,大喘粗气。栓子一脸不忿,嘲讽似的问道:“师父你咋回来了呢?”
“我他妈压根儿就没走。”
“我都看着你先蹽了。”
“那位置看不清,我换了一棵树。”
“啊,”栓子挤出一丝笑容,“我还寻思你咋那么不讲究呢。”
“你讲究!没等咋的先把事儿推我头上。”
“僵尸呢?”
“没追来,归位了。”
“这回确定是僵尸了吧?”
半天儿此时冷静下来,看向山上,回忆着说道:“辫子没掉,还直接用脚后跟站起来了,咋看都像僵尸。可就有一件事我没整明白,这僵尸为啥一动就出现那声儿呢?”
“啥意思?”
“就是那怪声,嗡嗡嗡……”半天儿模仿那音乐。
“你快别学了,我害怕。”栓子赶忙制止他,“鬼出来不都带动静儿的吗?”
“那是电影。”半天儿似乎确定什么,底气越来越足,“平心而论,这东西就算是真成气候儿了,它再牛逼,它长得再高,总他妈不能自带背景音乐吧?”
栓子一琢磨也有道理。不等他说话,半天儿已转头上路,“不对,指定不对。就算这世上有僵尸,也绝对不可能带音乐,它他大爷的咋不唱一首呢?”
“那你打算咋整啊?”栓子跟着,又要哭。
“咱俩也别磨磨唧唧的了。这回咱干脆当面锣对面鼓跟他唠明白,它要是反抗咱俩就弄他,它要是不吱声,咱就把丫点了。”
回到山上,半天儿没再犹豫,直接打着手电冲进破庙。庙就是传说中的那座老祠堂,里面破败不堪,除了砖头就是破木板,一些地方能看见发白的纸画遗骸,地上有几个棺材架子,但都空着。僵尸不见了,原本它站着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半天儿搜寻,手电照到一张破桌子,桌面上一个精巧的方盒子跟周围的东西格格不入。他走过去拿起来,见盒子周身四面儿分布着均匀的小孔,盒盖上方正中央坐着一尊惟妙惟肖的小小囚牛(囚牛,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兽,为龙长子。平生爱好音乐,因此人们会在琴头上刻上它的雕像。),囚牛顶插着一个小木楔,似能活动,盒底有一个内嵌圆盘,横撑中拦,似能转动。再看料子是上等的红木,用手颠颠,外轻里重。
试着拔出小木楔以后,底盘转动,盒子微微震颤,发出那种不正常的声响。半天儿释然一笑,高举盒子,大喊:“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这六吕囚牛印给摔了!”
据半天儿所知,这六吕囚牛印是诞生于唐玄宗时期的一种自动乐器,因外形酷似大印而得名,原本其只能打出金石之声,到了明朝中期,有能工巧匠将其改良,可根据喜好自行定制音律达七种,又叫六律七音琴。眼下他看到这个物件,已然确信屋主不但不是鬼怪,很可能还是同道中人。
四周静谧,屋子一角儿发出一阵微弱响动。半天儿立刻用手电照过去,见那里坍塌的草棚子盖着一具奇长的破棺材。亮光顺着缝隙照进,折射出一点蓝色光芒。
半天儿谨慎来到近前,用脚踢了踢棺材梆,“兄弟,都到这份儿上了,现身出来聊两句呗。都是道上混的,我也不能把你咋样。”
沉默一会儿,棺材盖子“砰”一声弹起,连同草帘落在一旁,棺材中躺着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大个子。
此人除身体奇长以外,相貌也十分丑陋,一张正方形的脸好像是用模具做出来似的,左半边脸凹进去,右半边脸盖着大大小小一二十个痦子,鼻子歪,三瓣嘴,硕大的门牙从豁口露出来,唇上一对狗油胡,俩眼睛一只大如牛眼,另一只像是用刀割出来的小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