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近
迫近
“哎,他人在哪里?你看到了吗?”
“没有——芩芩,小心脚下,别走太快!”
老城区大部分建筑都是千禧年间的风格,随着时间的流逝,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搬迁。如今政|府拨款,搞了老城改造,这里到处是临时搭建的棚屋,还有摆在路边的脚手架。
窄巷里没有路灯,偶尔有一两声猫叫。两人穿梭在交错的巷子中,不多时就陷入了迷茫。
“不行,这样追不是办法。”木择芩终于停下来,摇了摇头。
他们本来是跟着傻子一路走到老城,却发现傻子虽然扛了许多废品,但脚程极快,再加上他们对老城区不大熟悉,很快就把人跟丢了。
江恨海上前,往木择芩的方向靠得近了些。虽然经历多年的心理治疗,但他意识深处还是对这样无光的狭窄场所不太适应。刚才走那一段路时,还能靠内心对傻子有可能持枪一事的怀疑支撑,现在木择芩一停,他就觉得胸口有些闷,心跳骤然加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木择芩听见他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也突然反应过来,抓起江恨海的手就把他往外带。幸好巷口离这里不远,两人快步走了十几米,眼前骤然开阔起来,一片灯火璀璨。原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方才吃面的中心街。
他们站在高处,长长的阶梯之下,是一片废墟。木择芩只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用力抓住了江恨海的手,回头一看。
在他们身后,是一幢高大的白色建筑。曲线形的外墙面上贴了白蓝间杂的方块瓷砖,每一扇窗上都镶嵌着深蓝色的玻璃。
江恨海不明所以:“怎么了?”
木择芩笑笑,回过头,指了指台阶下那一大片围起来的废墟:“我都不知道,百货大楼已经被拆了。”
江恨海仿佛隔空被人擂了一拳,在原地晃了一下。木择芩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支撑着他。
江恨海往后看去,记忆里的文化宫大门紧闭,曾经的旋转楼梯也隐匿在黑暗里。整栋大楼像人们留在旧时光里的遗产,在所有人都向与期望中截然不同的未来奔赴时,独自驻留在原地,默默老去,等待被彻底遗忘的结局。
台阶上下,已经是两处截然不同的世界。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手,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终于,木择芩开口:“走吧。这里待久了有点吓人。”
江恨海点了点头,两人慢慢走下长长的台阶,往灯火通明的地方缓步走去。
废弃的文化宫,一扇深蓝色玻璃后,酒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忽然动了一下,在黑暗中无声地隆起。
玻璃后,缓缓贴上了一张人脸。
那双眼睛通过玻璃,俯视着深蓝色的世界。它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木择芩和江恨海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过阶梯、走过废墟,彻底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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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面对着杨浩,只觉得非常头疼。
他刚被郑栋国批评了,说他管教不好徒弟。现在重新回到病房,原本想问问杨浩刚才和孔令都透露了些什么,却没想到杨浩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说孔令刚才差点要持刀行凶。杨浩当着郑栋国的面大骂陈延派来保护他的人是个废物,他在这个医院是待不下去了,指不定哪天就被人上门捅死。
杨浩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陈延还是听得出来的。就算他听不出来,那只被啃了一半的苹果也能证明孔令的清白。但这件事毕竟是孔令有错在先,杨浩的职责也无可厚非。
正当陈延颇为棘手时,郑栋国给他抛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出来说话。
两人摆脱了杨浩,走到病房外。
郑栋国单刀直入::“凭你的判断,他身上还有我们没挖出来的东西吗?”
“虽然他的口供颠三倒四,但是从多方面排查的证据来看,他确实和隧道口的枪击案没有关系。”
陈延拿出笔记本,递给郑栋国,郑栋国简单翻了一下,上面全是和案情相关的记录。
“之前询问的时候,杨浩说当时风大雨大,再加上落石的声音,枪响是没听见,但是好像有看见山上闪过一下亮光。他当时以为是闪电,或者是电线炸开的动静。据他所说,落石和亮光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生的,他没办法分辨谁先谁后。”
“他的住处搜查过了吗?”
“全部都查了,结果发现这人既没有作案动机,又没有凶器。以目前的形势看,可以排除他是凶犯的可能。只是——”
陈延看了一眼周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小姚做了技术分析,从现场遗留痕迹来看,落石很有可能是人为的。主要的目的是用来掩盖枪伤,伪造事故现场。我们正在顺着这条线排查,已经初步筛出了一些人。”
陈延摸出手机,给郑栋国看了一眼小姚发过来的加密文件,郑栋国仔细看了一会儿,示意陈延收好手机。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郑栋国道:“老陈,在这里面,你有没有特别怀疑的对象?”
陈延谨慎地摇了摇头:“从社会关系上排查,在这些人里暂时还没有找到对郝佳丽行凶的动机。所以案情最为关键的突破口,还是得先找出郝佳丽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郑栋国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两支烟,往陈延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一支。医院里不能抽烟,剩下的一支他便放在人中处,借着烟草的味道提了提神。
陈延伸手,碰了碰心口那支香烟,回头望了一眼,病房里,杨浩的身影模糊。
“老郑。不瞒你说。我最近总感觉还要再出事。”
郑栋国瞥了一眼陈延,笑了起来:“哲学家,你的第六感比我老婆还准。但我希望这回,你别那么神棍了。”
“是吗。”陈延听言,也笑了笑,“其实我还有另一种感觉。”
他摸出烟,同样往自己的人中下过了一下。
“我感觉这案子,很快也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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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择芩和江恨海并肩走在小路上。台风逐渐过去,无论白天或是黑夜,晴朗的时间逐渐频繁。
两个人心里都惦记着那个傻子的事,也都渴望能够从这些事里挣脱片刻。木择芩慢悠悠地走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刚才吃面的时候,你接的谁的电话?”
“我老板的。”
江恨海的答案颇有些出乎木择芩的意料,和江恨海相处这么多天,也从没感觉到他有任何上班的迹象。
木择芩好奇道:“其实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