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府衙风波

宛南府衙，寅时刚过，晨光初透。

庄严肃穆的大堂之上，早已按品级站满了青、绿各色官袍的官员。檀香袅袅，鸦雀无声，一派威严肃穆。知府大人尚未升堂，众官员或垂首肃立，或眼神交流，等待着每日例行的点卯。

县令于山，身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官袍，站在靠后的位置。他低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看似与往常无异。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胸腔里那颗擂鼓般狂跳的心脏，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与决绝。

他脑中反复回响着萧宁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侯大哥，赌的就是他‘求稳怕乱’之心！”

“宁弟……为兄今日，便替你……也替我自己，去搏这一把！”于山在心中默念，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狠厉！

恰在此时，堂后传来脚步声，知府大人踱步而出，端坐于明镜高悬匾额之下。

“点卯——”值堂书吏拉长声音唱名。

一切按部就班。

然而，就在点卯即将结束，众人以为今日又将平淡度过之际——

于山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影在安静的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卑职宛南县令于山！有本要奏！”他声音洪亮，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颤抖与激愤，瞬间打破了堂内的宁静！

唰——！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于山身上！惊愕、疑惑、好奇……种种情绪在众官员眼中闪烁。

端坐上的知府大人也微微蹙眉，沉声道：“于县令，有何事奏来？”

于山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伸手直指站在前排那位面色红润、官威十足的同知马愈！

“卑职要状告府同知马愈马大人！”他语出惊人，声震屋瓦！“告他僭越职权，干涉县政，架空卑职，致使宛南县衙政令不通，民怨沸腾！”

“哗——！”

大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

下级状告上级！还是在这众目睽睽的公堂之上！这于山是疯了不成？！

马愈显然也没料到于山敢来这一手，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涨得通红，勃然大怒：“于山！你……你血口喷人！放肆！”

于山却仿佛豁出去了，根本不理他的呵斥，继续高声陈词，将马愈如何通过所谓的“委员会”操控宛南县衙人事、财政大权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抖落得清清楚楚！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一把扯住自己的官袍前襟，作势欲脱！对着马愈悲愤吼道：“马大人！你既如此热衷县衙事务，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不如……不如卑职这身官袍，也一并送你穿了罢！你两件官袍一起穿，岂不更显威风？！”

“你……你……混账！”马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于山，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堂上其他官员，先是震惊，随即不少人眼中露出玩味和幸灾乐祸的神色。官场倾轧常见，但如此直白、激烈、近乎市井泼皮骂街的方式，却是头一回见！这热闹可太好看了！

知府大人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够了！成何体统！”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于山和马愈，强压着怒火：“同衙为官，有何纠纷不能私下商议解决？非要在这公堂之上喧哗，徒惹人笑！此事……你二人自行下去厘清！休得再扰闹公堂！退堂！”

说罢，竟是不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拂袖而去！

这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和稀泥，实则已是偏向了于山——至少，给了他一个“私下解决”的机会！而这，正是萧宁计策中关键的一环！

大堂上的闹剧暂告一段落，但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马愈铁青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于县令！请随本官到衙房一叙！”

于山毫不示弱，挺直腰板：“卑职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了马愈那间宽敞的衙房。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马愈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猛地转身，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的怒火与威胁：“于山！你究竟意欲何为？莫非真想拼个鱼死网破？！”

于山此刻却反而冷静下来。他牢记萧宁“愣头青”的人设，非但不退缩，反而将声音提得更高，确保门外隐约能听见：“马大人！你这是何意？莫非还想威胁卑职不成？！”

“你！”马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于山乘胜追击，摆出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马大人！卑职读书不多，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卑职只懂一个道理：在其位，谋其政！你既不让卑职谋政，卑职只好去找能讲道理的地方说道说道！”

他逼近一步，目光灼灼：“今日知府大人让咱们私下解决！好！若解决不了！卑职明日便去按察使司递状子！按察使司若不管！卑职便去京城，去都察院，去吏部！一级一级告上去！告不倒你马同知，卑职这顶乌纱帽也不要了！咱们就看谁先撑不住！”

这番话，如同连珠炮，砸得马愈头晕眼花！他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在这即将升迁的节骨眼上，闹出无法收拾的丑闻！于山这浑人，分明是要把他的锦绣前程架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