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小时总
第58章小时总
陈素商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家里静悄悄的，除了客厅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亮着，其余的灯都关掉了，陈素商一边换鞋一边望了眼主卧的方向，门在紧闭着，想来方雅筠和陈毅又已经睡了，陈素商稍稍松了一口气，脚步很轻地走到客厅。
正要伸手关掉灯的时候，身后的主卧门打开了。
陈素商回头，看到方雅筠穿着睡衣，披着头发走出来，看到陈素商后，她回头小心地关上了门，走过来轻声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刚刚那会儿雨很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带伞，给你打电话也没有接。”
话音刚落她就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陈素商的样子，瞬间皱起了眉头。
“怎么淋成这样了？”说完赶紧用手去碰陈素商潮湿的衣服：“你怎么回来的？喝酒了吗？”
陈素商握住了方雅筠的手，将它从衣服上拿下来，笑着解释道：“晚上律所聚餐，出来时刚好下雨，不过我运气挺好，遇到了朋友，他送我回来的。”
“那怎么还淋成这样了。”
“上车时候淋的吧。”
陈素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然后又回头看了眼主卧的门，轻声问方雅筠：“我爸今天怎么样？”
“今天还好，吃东西也很顺利，下午那会儿还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走。”方雅筠简短地和陈素商说完又看着他说：“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我去给你熬点姜汤，不然会感冒的。”
陈素商连忙拦住了她，撒娇道：“虽然我真的很想喝，但是妈妈，我好困，想快点睡觉。”
方雅筠回头看了眼陈素商脸上的黑眼圈，心软妥协：“好，那我给你倒杯热水，你记得一定要洗完热水澡再睡觉。”
“嗯嗯好的。”
在方雅筠的眼皮下喝完热水，陈素商就回房间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陈素商顺势靠在了门上，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骨头一样慢慢往下滑。
从他毕业回国算起，已经过去两年了，陈毅的身体并没有随着他的回国变得好起来，这两年来身体每况愈下，而疾病改变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性格。
癌痛，放化疗带来的不良反应，还有长期需要被人照顾的心理压力都让原本儒雅温和的陈毅逐渐变得不安，焦躁。他总是自暴自弃地说要放弃治疗，陈素商母子自是不肯，由此总会生出很多波折，尤其最近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之前好多次陈素商回家打开门就是一副鸡飞狗跳的样子，每次他虽然会尽心地收拾残局，但心里总是期盼着能早点结束回到房间，获得一天中短暂的可以喘息的时刻。
今天陈毅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家里也很平静，可是陈素商却还是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他的心跳的很快，不是从进屋开始的，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的。
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陈素商打了个喷嚏，他才终于起身，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花洒里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来，从陈素商的头上流下去。
陈素商闭着眼睛，想到了刚刚淋过的那场雨，头顶的伞，握住伞柄的手，递过来的毛巾，最后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时序……”陈素商情不自禁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时序，回来了，他们又一次同处一个城市了。
这个事实让陈素商的嘴角弯了弯。
可是，回国又怎样呢？
时序早晚是会回国的，只是如今他们都换了一个身份，时序即将继承明瑞，而自己依旧狼狈地在事业和家庭之间两头奔波。
他们再也不是可以一起上下课的校友，不是同住一栋楼的邻居了。
陈素商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关掉了花洒。
洗完澡后，陈素商走到了书桌前坐下。
陈素商的桌子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全是法律相关，国内外的法律背景不同，陈素商以前学过的东西在骤然回国后很多东西都用不上，他需要重新适应和学习。
因此这两年无论工作有多累，家里的事情多么让他崩溃，洗完澡后他都会将那些情绪暂时搁置，在夜灯下熬夜学习。
这样的习惯雷打不动，可是在今晚陈素商罕见地破例了。
他翻了两页书就发现刚刚看过的东西，完全没有进到脑子里，重读一边也无用，最后所幸合上了书本，看向窗外。
陈素商的卧室视野很好，从窗外望出去也能欣赏到a市灯火璀璨的夜景。
可是a市的夜景比不上曼岛，陈素商如今的心境也不同于两年前。
陈素商回忆起时序最后像是控诉责怪般的话。
他当然不是因为记性不好才不去林言澈和艾米莉的订婚典礼，没有祝时序毕业快乐，准确来说他是故意的，他强迫自己尽量少联系林言澈他们，也少联系时序。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能总是留恋过去，这样既让自己痛苦，也对时序不公平。
可是做出决定的是陈素商，总是回想起过去的人依旧是他。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很多段美好的记忆，这些记忆可以像镇痛剂和能量棒一样在一些艰难的时刻给予自己力量，陈素商的人生中又很多个这样的时刻，像他的童年，他的高中生活，可是如今频繁想起的总是他在纽西最后两年的生活，和林言澈他们在一起的生活。
更准确来说是时序在身边的生活。
平时各种的事情迫使他无法想念他，可是一旦有空闲时间，就总是见缝插针地想起他，想他现在会在干嘛，还是经常关着灯站在落地窗前吗？会不会和林言澈他们又打了几场排球赛？凯特还在养吗？
会不会……认识新的朋友？然后一起上课，一起开车，打球，旅游，想到这里就不敢再想了。
两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完全可以再认识一个新的“陈素商”，一起做他们以前的做过的事，或者没有做过的事。
这种过程像是自虐，但又上瘾，带给他近似麻木的生活一点波澜。
猛然意识到自己从重见时序喜悦，又陷入到了自我脑补的怪圈，陈素商及时阻止了自己的又一次胡思乱想。
他干脆关掉灯，站起身，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