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敖城,北城门,进城的队伍排起了长龙,男女老少,携家带口拖着行李,状似迁徙。
温昭阳将身份文牒交给坐在路边一张书桌前的守城士兵查验,士兵看着文牒上张怀玉的名字,又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将文牒推回:“小兄弟,最近关外比较乱,劝你还是别出关,往回走吧。”
“多谢兄台提醒,不过我正要去淘金城投军,不怕战乱。”
听到投军,那守城士兵愣了一瞬,低声道:“不是战乱,是马匪。最近大漠深处的几帮马匪突然现身野外村落,虽然没有肆虐村镇,不过还是引起居民恐慌,这不,城里有亲戚的,都投奔这来了。”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温昭阳看着不远处排队进城的队伍。
马匪?
她迟疑了一下,一个念头略过心头,不过转瞬即逝,对于尽快赶到军营的想法日益加重。快马估计一日,便能到达了。她干裂的嘴角牵起,笑呵呵道:“也许我运气好,不会碰上马匪。”
“罢了,好言难劝找死鬼。”守城士兵无奈地在出入簿上写下了她的名字:“你出去吧!”
虽言语粗鲁,温昭阳还是谢了他,纵马出城。城外风景愈发荒凉,一路经过一些破败的村庄,有老人拄着拐棍,坐在屋前路边见她单身而行,目光怪异地打量着她。温昭阳摸了摸遮面的灰色布巾。掏出简易版的羊皮地图,按着日头辨别方位,一路往淘金城而去。
荒凉草地上,一丛丛的芨芨草随风摇摆。两个时辰的奔波,烈日逐渐西斜,人疲马累。温昭阳寻了一棵高大的胡杨树下稍作休息,将马散出,随它自去觅食。
目之所望,南方起伏的沙丘中空无一人。温昭阳慢慢咀嚼着干饼,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背后似乎有人跟着自己。
每次隐有所感,回过头,背后便是空空如也。回想起守城士兵说的马匪,温昭阳握住面饼的手僵硬片刻,难道是自己被跟上了?
念及至此,再无心思吃喝,她将干巴巴的面饼塞回怀中,抽出腰间的匕首,寻了个石块,默默打磨起来。眼看日头偏西,估算着马匹应该吃了半饱,温昭阳站起身,打了个响哨,就听到前方矮坡下,传来马匹挣扎地嘶鸣声。两个满面胡须,编着脏辫,毛发混乱的男人,牵着她的马,翻上了矮坡。
这两人一胖一瘦,手持长刀,皮肤暗黄灰沉,似乎是被风沙侵蚀得再也洗不干净般。胖子牵着她的马匹气喘吁吁,行动笨拙,那瘦子坡着脚,磕磕绊绊走来,目露奸恶。
“小子,把你身上值钱的玩意全部掏出来!”瘦子举着刀阴恻恻道。
温昭阳估算了双方的武力值,倒未必拼不过,不过若是拼命,恐怕不能全身而退。她慢慢伸手,将怀中吃了一半的面饼掏了出来,放在面前的沙土上。
“什么玩意?”瘦子看着她用手巾包裹起来的物事,用刀剑尖拨开了手巾,看到其中残留着牙印的面饼,气道:“你小子耍我是不是?”
“我确实没钱了,”温昭阳如实道:“我来北境投军,身上带的十几两银子,一路上都花销了,最后的几个铜板买了三张面饼,预计可以撑到淘金城驻军地,这是仅剩的半块。”
“他妈的,又是个穷鬼。晦气。”瘦子骂骂咧咧。随即上下打量她一番,脸上露出如茶馆小二一般鄙视的神情:“就你这样还去投军?做贼都不收你这样的。”
“收不收也不关你的事吧!我自投我的军,你若还是个有良知的人,便不该抢我的马!”温昭阳忍不住争辩了一句。
那瘦子冷笑了一声:“笑话!我们马匪不抢马,难道还抢你这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小白脸?就你这种废物,若在我们帮里,每天要挨三顿打。”
温昭阳住了嘴,对方果然是马匪,不过看样子,只是两个巡视的小喽啰,未免引起马匪大部队的注意,她顿了顿,看向他扭曲地脚踝:“你这脚伤,应是被刀砍过,目测伤及筋骨,虽养好了,但是每到秋冬或雨雪天气便会疼痛发作,难以忍受吧。”
瘦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莫非你能治?”
“你将马匹还我,放我离去,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个针灸法子,每次疼痛时,按我法子针灸即可缓解。”
胖子惊喜道:“哥!那太好了!”
温昭阳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转,这二人体型如此悬殊,竟是兄弟。
瘦子看了看马,又看了看脚踝,犹豫片刻后道:“行。”
温昭阳从怀中摸出一卷牛皮缝合的口袋,展开,从其中取出毫针:“掀开裤脚,脱掉鞋袜。”
瘦子依言而行。脱掉鞋袜后,一股言语无法形容的臭气从他的鞋子和脚掌上扩散了出来。
温昭阳屏住呼吸,一手用布巾遮住口鼻,一手撵着毫针一一刺入几处xue位,瓮声瓮气道:“疼痛发作时,由下而上,依次将毫针扎入,深浅按我刚才所示,一炷香的时间后,再由上往下,依次取针即可。”
“这么简单?”瘦子紧紧盯着这几处xue位:“如此就能止疼?”
那他这些年日日夜夜所受的煎熬算什么?
温昭阳点头:“刀伤伤及筋骨,虽不能根治,缓解疼痛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看了看日头,对胖子伸出手道:“马匹还我。”
胖子顶着油汪汪肥颤颤的大脸,看了看自己的亲哥,老老实实地牵马朝她走近了两步,瘦子突然道:“慢着!”
温昭阳看向他,瘦子咧嘴一笑:“我现在没有疼痛,怎么知道你的法子是不是扯谎骗我?”
“你要变卦?”温昭阳抿着唇:“我身无分文,留下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瘦子阴险一笑:“我们帮里刚好缺你这么一号人物,只要我将你献给老大,他一定会很高兴。”
“对啊,哥,老大的左耳被匈奴兵射穿了,正疼得夜夜饮酒才能睡着!我们将他献给老大,肯定能获赏赐!”胖子高兴道。
瘦子点点头,掏出一捆绳索,对着温昭阳道:“将手伸出来,不然我砍死你。”
温昭阳只听到了那句匈奴兵,午时那么奇异的念头再次升腾起来,她有些奇怪地问:“匈奴兵不都布在淘金城外吗?敖城这边怎么会有?”
瘦子头脑机敏,笑道:“你想从敖城抄近路去淘金城,难道霍都单于想不到?他亲率了五万兵马,正朝此处而来,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何撤出大漠的老地盘?”
五万兵马正朝此处而来?
热血涌上头,温昭阳急道:“那你们为何还不通报敖城驻军!如此紧急的军情,你们却知而不报,还算大夏同胞吗!”
“为何要报!同胞?呵呵,我与小弟,多年前险些冻死饿死在这敖城之中,同胞可有施舍我们一顿饭?别提那些守军了,杀我们马匪,比匈奴兵杀得还狠,那时怎么不顾念同胞情谊?!”
温昭阳沉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掏出腰间的匕首,威胁道:“将马还给我,不然纵然我死在这里,也要拉下你们两个作陪!”
瘦子冷笑一笑,从亲弟手里牵过缰绳,命令道:“老四,去让他老实一点,收着点力气,别将人弄死了,他还有用!”
胖子点了点头,举着长刀一步步逼迫而来。温昭阳握着短小的匕首,慢慢后退,大脑飞快地思索着周围有什么能利用上的物件,目光瞥到不远处地上一枝被人掰断的沙棘树条,冲过去,用布巾包裹着,便向举刀追来的胖子一甩。
胖子发出一声惨叫,丢掉了手中长刀,双手捂着脸,有鲜血从其掌缝间流出。温昭阳手脚麻利地抢过了地上的砍刀,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