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救场
第5章救场
本朝民风开放,丹陵是南北往来必经的市镇,市商繁荣,风气更是开放,一场品花会办得相当盛大,丹陵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
李群霄刚来,要入乡随俗,没有推脱的理由,再说,阮正源正等一个机会来跟他告罪,他总要给他一个机会。
绝佳的位置在二楼正中,早早地给李群霄留着了,他也没客气,爽快地坐了。
落了座,便有人上茶,倒茶的小厮逢人就笑,到了李群霄面前,见他面若冰霜,周身散发寒气,竟然一时不敢上前,犹豫再三才飞快地放下了茶盏溜走。
在他后方落座的县丞坐立不安,听到了楼下闹的动静更是心惊肉跳,小跑到楼梯口等着,等人一上来,他忙一手扯一个地往前送:“快点去!李大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先上来的是阮家大少、阮家真正的当家——阮正源,上了楼,没犹豫,拉着身后的人直奔李群霄的座位。
笑是笑不出来了,阮正源做中间人,先赔礼道歉:“李大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为的是昨日早上的一桩乌龙。
李群霄是什么人?皇帝派来丹陵统帅水师的指挥使,说他就是澄湖上的龙王都不为过,结果就在他带人出海的时候,碰上船帮的阻拦,非说澄湖上流由丹陵城至檬子桥这一段,是他们的地界,不管李群霄他们打哪儿来,过河段要经过他们允许,出过河费!
这伙船帮是出了名的嚣张,李群霄人带少了,他们仗着人多,气焰极大,得亏传信传得快,船帮才知道惹错了人,脚底抹油溜了。
这事情太大了,船帮虽然是陈老板的人,但陈老板去赔罪还不够格,县丞听说了这事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就去找阮正源,要一个解决办法。
那李群霄是谁!云州云南王王府世子,是领了军功面圣领赏的人!他要是想,当场斩杀了那几十个人,又有谁敢说什么?
知道了消息的时候,就该去赔罪了,可就是没堵到李群霄,正赶上品花会,听说李群霄已经入场,阮正源立刻拉上陈老板,硬着头皮就去了。
他是能说的,直言船帮人不坏,澄湖不准越段行船是早早就定下的规矩,他们是按规定做事,也是船帮的人笨,没见过李大人,不识字,也看不懂文书,不知道水师并非一般商船,这才闹出这乌龙。
他嘴太厉害,李群霄都都暗自佩服,他手底下的船帮凶煞如土匪一般,差点不要命地冲杀过来,竟也能被他粉饰成一桩乌龙?
阮正源见他不说话,又忙不叠地交付诚意:“李大人若是不解气,那十八个船夫便交由您处置,小人已经交代下去,打过三十棍了,您就按规矩办,杀了还是再打,都在情理之中。”
若是定为一桩乌龙,一下打杀十几个人,那李群霄的凶名也就立下了,倘若咽下这口气……
李群霄冷冷地盯着阮正源,这名声赫赫的商会会长,心想,此人比敌军首领还要难缠狡猾。
“罢了。”
两字凉薄,如惊堂木,二楼嘭一声就炸开了锅,原本鹌鹑一般的县丞转笑了,直说李群霄大人有大量,肚里能撑船,又朝陈老板挤眉弄眼,见他懵着,便龇着牙倒了两杯酒塞他手里。
陈老板要李群霄承情还不够格,阮正源亲自为李群霄倒酒,带着陈老板先自罚三杯,然后倒转了酒杯,示意他们已经饮尽。
都期盼着,李群霄却没动,深深地看着面前姿态极低的阮正源,心想,商会会长的势头压上官府,现在假模假样地来赔罪,谁知澄湖上的“乌龙”是不是给他的下马威?
李群霄捏住酒盏跟阮正源的撞了一下,“叮”一声发出脆响,半杯酒水淋在地上,半杯酒水仍在,李群霄没喝,酒杯就立在桌上,就差明说这事结束得不痛快。
有气也对,不过既然肯出席这品花会,说明事情并非不能解决,阮正源赔着笑,卑躬屈膝:“李大人只管看,看上了哪个直说!”
李群霄轻嗤一声,冷不丁丢出一枚通体碧绿的扳指,这就是筹码了。
“按规矩办。”
四个字沉沉,能压死人,言外之意,阮正源已经听明白了,李群霄大人大量,不会计较这桩事了,但他不敢大意,李群霄这是在敲打他。
“是是,您说得是。”阮正源一边应,一边朝陈老板使眼色。
扳指丢出来,陈老板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盯着李群霄腰间的弯刀,差点给吓湿了裤子,这会哆嗦着下去喝口水,正赶上他那不顶事的倒霉儿子陈勉来了。
父子俩都是不着调的,陈勉正是当日追着裴蕴初满墙跑的人,闹这么大的笑话,他也没挂在心上,伸手就掏自己老爹的腰带,“这次我还捧韩婉,爹你借我点钱。”
捧个妓子也什么,捧得起才说明财力,平时陈勉不挨说,这会挨了,不过一打银票换一个脑瓜崩也算赚了,陈勉捂着脑袋,高高兴兴地在一楼坐下了,挨着阮瑜。
“今天倒是稀奇,瑜兄弟你也来啦!”
阮瑜点点头,眼里流光溢彩的,映得正是华贵绚烂的舞台,他从前不愿意来品花会,这会觉得新奇,到处看。
也看陈勉,心里还不高兴,为他追赶裴蕴初的事,不过见他嘴里念叨着韩婉,笑嘻嘻地像个没心肺的傻子,也就不气了,还主动问韩婉是哪个。
韩婉是上一届的花魁,要压轴的,哪能一开始就上台,不过裴蕴初倒是没少上台,纱帘后坐着,只透着模模糊糊的影儿,正为台上献歌献舞的人奏乐呢,指头都快划拉出火星子了。
也不知是谁调了出场顺序,他接在韩婉后头,最后一个上,这让他很为难。
原先定了,开场的舞曲、中途八九个姑娘登台,都要他配乐,这就够他忙了,韩婉的舞曲也还是他。
累不累倒是其次,主要是韩婉的名气大,喝彩的人多,喧嚷起来,哄韩婉再跳一回,那他就没时间去换衣服了,再说韩婉讨厌他,指不定怎么使绊子。
他没法提前换衣服,因为准备好的衣服不方便,不好台上台下地跑。
推脱不帮配乐更不行,裴蕴初都能想到自己会听到什么样的嘲讽了。
“别紧张。”
上台的是苏晓娟,他见裴蕴初走神,笑着拍了他一下。
裴蕴初笑笑,坐端正了,探着脑袋想往外看,隔着红色的薄纱,他什么也看不清,不过能猜到二楼正中的位子,坐的正是李志。
裴蕴初呼出一口气,有些紧张,不过苏晓娟一开嗓就把他的神智拉回来了。苏晓娟嗓子亮,声音婉转,单论唱曲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首歌唱完,叫好的不在少数,抛上来的金珠、手钏都滚到裴蕴初脚边了,这是目前最热闹的了。
品花会选花魁看的是抛上来的东西,总价最高者胜,有时候抛出来的东西虽然多但总价低,有时候出来一枚金镯能力压所有人,端看看客财力如何。
像苏晓娟、韩婉这样的有名气的,都是有专门的大财主捧着的,底下的人想出头,台上台下都得努力了,裴蕴初就是不想努力的。
其实品花会上有小倌上台也不稀奇,但捧小倌的人不多,小倌的才情也不及姑娘,也就是过个场而已,所以裴蕴初的名字写在上头,并没有什么客人多注意。
也多亏韩婉给他造势,名字记在韩婉后头,万木春的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