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如愿
第4章如愿
阮瑜见裴蕴初从来不在万木春里见。
每回阮瑜要见他，都是去万木春附近的茶楼，出去一趟还挺麻烦，不过裴蕴初没所谓习不习惯，万木春是阮家的东西。
虽然是这么说，但阮瑜实在是不该来，阮瑜是举人，明年三月是要去赶春闱的，他是阮家新的希望，沾那么多万木春的风尘气做什么？
裴蕴初上了茶楼，远远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阮瑜。
阮瑜也看见了他，没像从前一样笑着招手，坐在圈椅里没动，很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裴蕴初来行礼的时候，他伸手扶一下，微凉手心从裴蕴初手背划过，裴蕴初有些意外。
恍神的功夫，阮瑜轻轻捏了他的手，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排演单子。
“你为什么要去参加那种宴会啊？”阮瑜恨铁不成钢。
哪种？裴蕴初没反问出来，还站着，阮瑜没让他坐的时候他不会主动坐，阮瑜问话他也得认真答：“不这么做，我在万木春留不下来。”
这是个好理由。
万木春在丹陵城里名气很大，进出此地的人非富即贵，个个出手都阔绰，一晚得的赏钱能抵普通人家好几年，多得是人想在万木春站稳脚跟。
裴蕴初的琴艺在丹陵城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靠琴艺，他也能在万木春站稳脚跟，但没法让自己过得好。
这理由特别好，不论谁问起，裴蕴初都会这么说，但说给阮瑜听算是白费了，他根本不信，“我能护你，你何必自甘堕落？”
他都不肯走进万木春，哪里知道裴蕴初是什么处境？
“我原以为你跟她们不一样的。”
裴蕴初安静地站着，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阮瑜当他是知道错了，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我去跟我哥说一声，把你的名字划掉，你要是不愿意待在万木春，就按照我从前跟你说过的，我接你出来。”
“出来之后去哪里呢？”裴蕴初擡了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话听在阮瑜耳朵里是自嘲，阮瑜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手搭在他的肩上，“我从前不是说过了吗？你可以在我名下的院子里住着。”
裴蕴初微微塌了肩膀：“再然后呢？”
裴蕴初很少这么追着问，阮瑜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无奈，心想裴蕴初想要的太多了，名分他是给不了的，但他能保证裴蕴初今后衣食无忧。
裴蕴初温温和和地笑着，道了声谢，“阮公子对我有恩，我不能知恩不报，将来阮公子入仕必有一番作为，我唯愿阮公子仕途顺遂，又怎肯给阮公子留下一个污点？”
再说：“阮公子与我有云泥之别，眼下就够了，公子不必再费心……我也不愿公子为了我，惹大公子不快。”
见他如此善解人意，阮瑜失礼，握住了裴蕴初的手，裴蕴初身子僵了一下，忍住了，没躲开他的手。
裴蕴初觉得奇怪，阮瑜贯来都知礼数，不知为何今日毛手毛脚的，接着阮瑜又说会护着他，裴蕴初应了，不过没怎么当真。
阮瑜护一个琴师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过……阮瑜下意识地捏住了裴蕴初的手心，不高兴地说：“昨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就撞到了李大人？”
不是突然，是算计已久——阮瑜之前跟他提过，他会代哥哥应付皇城里来的大人，途中会经过万木春。
一点不错，裴蕴初把握好了时机，正正撞进李志怀里，此刻裴蕴初心中闪过一丝快意，面上却不显。
阮瑜见他说不出什么，只管叮嘱：“别靠近他，他……并非善类。”
裴蕴初装作迟疑地点了点头，嘀咕：“那大人看着也是洁身自好的人，想来，我也是没什么机会靠近他的。”
阮瑜不屑地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话又咽了一半，只道：“总之你离他远点。”
裴蕴初猜出了阮瑜话中的意思，心跳很快，他压着身体里的那股兴奋劲，离开的时候步子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他心里想着事，过街时没注意，撞了个人。
“给口吃的吧！小初初。”
裴蕴初擡头一看，笑了，擡手在那乞丐的破碗上敲了一下，然后摊开手：“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请你吃烧饼，不过怕你看不上呢，上回我还看你在吃烧鸡。”
小乞丐笑哈哈的，跟裴蕴初很熟了，侃他：“都挨上皇城里来的大人了，只请我吃烧饼……说不过去吧？”
裴蕴初笑笑：“你消息真是快！转手卖几轮啦？够半个月吃食吧？”
“哪能啊？”小乞丐怨呢：“钱掌柜跟自家嫂嫂好了的消息还能赚呢，李大人……没人听啊，消息倒大，今早在澄湖闹起来了，但没人爱听，没劲，我还是去蹲墙角偷听人通奸吧。”
裴蕴初笑得不成样，又道：“明晚品花会，等魁首出来了，我第一个跟你通气。”
“花魁还能是谁啊？”小乞丐摆摆手，兴趣缺缺，“除了韩婉还有谁值千金啊！”
小乞丐又道：“明晚你也累吧？那么多人，你都要去配曲。”
裴蕴初叹口气，点头如捣蒜，鬓角的碎发跟着一晃一晃的。除了配曲，他还要上台演出，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
小乞丐没问，他不会主动说，品花会有小倌参加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就是上去露一面，出风头的事轮不到他。
不过万木春的老板娘倒是挺重视的，平时神龙不见摆尾的人，这会裴蕴初一回万木春就让人把他叫去了。
她这算擡举裴蕴初了，就为他要登台这事，亲自见他。
老板娘人称芷姐，裴蕴初拢共也没见过她几次，但还记得自己被带进万木春时，她说的话。
“你想留下来，得自己想办法。”
芷姐不管他，不逼他接客，他愿意做个琴师弹弹曲就随他去，受得了那些嘲讽就行，受不了就走，左右裴蕴初的卖身契不在她那。
她不指着裴蕴初挣钱，这回裴蕴初肯挂牌了，她也就是微微惊讶一下，她要见裴蕴初，为的是李群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