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同塌而眠
第27章同塌而眠
李群霄来了，裴蕴初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乖巧得不像话，坐在床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听训的孩子。
他的黑发松散地披在身后，一身寝衣素白，手腕、脖颈缠的绷带白得刺眼，点在地上的脚背显出点微青的筋，他就是个刚捡回一条命的人，谁忍心斥责他？
可看他做的什么事？不配合换药，不用膳，也不喝药，听不进人话似的，李群霄又一次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蕴初听话了，小声说：“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群霄眉心拧得紧紧的，看了裴蕴初片刻，给大夫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自己则抱胸站着，想看裴蕴初又搞什么名堂。
裴蕴初上床了，把寝衣脱了，让大夫给他换药，大夫一圈圈地绕下他身上缠的绷带，露出前胸数道狭长的划伤，手臂、背上的淤青还没散，大小不一，布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刺眼。
刚送回来的时候，李群霄看到的伤势比现在的要惨烈百倍，他身上穿的衣服都快成布条了，血污和泥灰混在一起，脸也坏了，半张脸都肿着，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胸口起伏的弧度小得几乎看不出。
沿着水贼一路遁逃的痕迹，李群霄知道裴蕴初大概都遭遇了什么。
裴蕴初想让李群霄知道更多，他脱了裤子，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双腿，只着一条亵裤躺在床上，他问大夫：“我还不知道我的伤势呢。”
大夫说：“公子放心，只是寻常皮外伤，虽然数目多了些，但都不重，疗养得当便不会留疤。”
裴蕴初看着帐顶，问：“大夫我没有别的地方有伤了吗？”
大夫顿了一下，忙替裴蕴初诊脉，生怕还有没查出的内伤，“公子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裴蕴初偏过头，对着大夫，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李群霄，“大夫，你确定我没有别处有伤么？”
大夫怪道：“恕老夫愚钝，没明白公子的意思。”
裴蕴初换了个法子问：“药方中有没有补阳虚的药材？”
大夫：“公子需要的话可以加。”
那就是没有！裴蕴初立刻看向李群霄，可他还是那副死样子，裴蕴初心里没底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大夫在这，总不能突然露出两瓣屁股给他看吧？
裴蕴初忐忑地换了药，总找不到机会跟李群霄明说，话也难启齿，支吾半天，耗到两人一起用完了晚膳，他还是没说出口。
“大——”刚开口就被李群霄用药碗堵住了，太苦了，他皱着脸大口大口地喝，喝没了汤药上李群霄强势的身影。
“咳咳——”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群霄放碗像放刑具，碰出很响的一声，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刑房，他拿过柜子上的帕子砸到裴蕴初脸上。
裴蕴初莫名心虚，抓着帕子不知道是用来擦嘴的，攥在手心里揉个不停，念头在微苦的嘴里打了个旋，出来的却是：“那孩子呢？”
李群霄死盯着他嘴角没擦的一点药渍，默了会，道：“刚退烧，乳娘抱去睡了，你想见她？”
裴蕴初连忙摆手：“还是不要了，让孩子睡吧。”
李群霄没说话，走了，裴蕴初的声音在后面追：“大人不睡吗？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人都要走了，再不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呢，裴蕴初下了床，光着脚就来了，扯了扯李群霄的衣袖，见他没反应，又抱上去，脸贴着他后背，小声地求：“夜里我一个人睡害怕，你留下来吧？”
李群霄不懂他怕什么：“军营有夜巡。”再有水贼也闯不进来。
“你行行好吧？”裴蕴初脸蹭蹭他后背，“大夫刚才还说我容易起烧热，没人看着怎么行？”
怎么这么麻烦？李群霄就知道他留下来不会安分，可裴蕴初不这么想，他还挺委屈：“这里原本就是你休息的地方，你留下来不是名正言顺？至多分一小块床榻给我，我又不会偷袭你。”
“成何体统？”李群霄压着声骂，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蕴初慌慌的，嫌他凶：“只是歇息，怎么不成体统？”
李群霄丢开他手，走到门前，手搭在门框上，叹了口气，把门关上了，他没转身便听见裴蕴初在高兴地笑。
他都转身了，裴蕴初还没把那笑收回去，嘴角翘得高，眼睛很亮，李群霄皱着眉别开眼，“去吹灯。”
“我还没伺候你脱衣。”
“睡你的。”李群霄还没沦落到要病人来伺候，自去取来一套寝衣换了，背对着裴蕴初，听他窸窸窣窣地动，李群霄套着衣袖，冷道：“擦脸擦脚。”药渍还在，刚才光脚下床别以为他没看见，之前许他在床上用膳就够宽容的了。
“哦。”
裴蕴初很快收拾好了，撅着屁股上了床往里面爬，绞了长发单披在右肩，坐在床上等着，呀了一声，“我忘记吹灯了。”
李群霄去熄了桌上的灯，走过来时只看见裴蕴初大致的轮廓，在昏暗的屋里是个柔软的形，跟他同榻，与军营里所有人都睡一起的大通铺，终究是不一样。
裴蕴初挨着他，肩挤着他，李群霄不习惯，嫌他在这里麻烦，道：“明天我派人送你回万木春。”
裴蕴初着急，在他肩上撞了一下：“万木春人多，我怎么养病？”
李群霄不说话了，裴蕴初心里更乱，都明白了，刚才他跟大夫的话，李群霄是一点没听进去，估计听过了外头的流言，膈应了。
“就不该吹灯。”
裴蕴初缩进被褥里，把小半张脸都挡住，出来的声音闷：“眼见才为实，我是清白身子……”
李群霄在黑暗里睁开眼，见他拱被子，翻了个身，还来抓他手往自己身上放，“不然你摸。”
李群霄瞪眼，挣回了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哪里不好？”裴蕴初趴着，仰头吃力，说话也吃力，声音夹着气音：“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见谁才被贼捉去。”
李群霄冷道：“你就不该来。”
裴蕴初被狠狠噎回去，不说话了。
李群霄不吃这套，裴蕴初心中觉着越发难堪，脸也烧得难受，不敢闹了，扯好了裤子翻了身，拧着身子背对李群霄，动来动去扯空了中间的被子，李群霄烦得想抽他，更想找别地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