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你在哭我的丧吗
第37章你在哭我的丧吗
裴蕴初没有一丝犹豫地挡在了李群霄身前,冒着冷光的长刀穿刺过来,他没有低头,而是看向了那张半掩在宽帽下的脸。
白潇早已经不复初见时矫揉造作的模样,马夫装扮挡不住他一身戾气,即便将他此举归为困兽垂死挣扎,他也绝不是不自量力的人,在马旁龟缩时很沉得住气,出手又快又狠,裴蕴初看见了他因用力而微微深陷的眼眶。
他分明就是一个蛰伏已久的杀手,力求一击即中。
但他实在没想到裴蕴初竟然不要命地挡在了李群霄面前,连裴蕴初都发现了,他的刀尖微颤。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白潇会回头就说明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刺来的这一刀没有转圜的余地,就算马车周围站着侍卫,也来不及阻止了。
正在裴蕴初命危之际,李群霄扣紧了裴蕴初的腰,用力一甩,两人位置瞬间调换,他的身子完全挡住裴蕴初,将他护在了怀中。
裴蕴初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甩出来了。
在被迫转身的瞬间,他看见侍卫拔剑飞扑过来刺向白潇,可白潇的刀太近了,已经刺破了李群霄的衣服,随后裴蕴初眼前的一切飞快后退,他的鼻尖差点磕在马车上。
撕拉一声后,裴蕴初听到了很多杂音,有人惊惶地唤大人,长剑穿透身体发出的嗤嗤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有人闷哼,发出很沉重的坠地声。
裴蕴初茫然回头,想看,却被蒙住了眼睛,他不自觉地唤了声:“大人……”
“大人!”
卢苇的呼唤更让人揪心,裴蕴初的心提起来,他扯开李群霄的手,回身去看他,看见他忍痛的神情,怔了好久。
后知后觉,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摸上了李群霄的的身。
先捧脸,后触碰胸口,手下滑到腰侧,指头颤个不停,想找出出血口,又怕碰疼了他,裴蕴初红了眼睛,嘴里发出了一点模糊的声音,似是呜咽。
李群霄见他这样笨拙,只好主动将被划破的手臂给他看。
多亏侍卫挑偏了刺来的长刀,加上李群霄及时转身,刀剑只是划破了他手臂。
虽然没有危及性命,但伤口相当狰狞,长刀划破衣服,留下狭长的一道,并且刺进皮肉足有一寸,血红的皮肉翻开,鲜血浸透衣袖,裴蕴初看得眼泪直打转。
李群霄的伤口太可怕了,裴蕴初张着嘴,话都不会说了,随后很轻易地被卢苇挤开,眼看着李群霄被护送进府。
他想跟上去,但没走出两步便被人拦住了。
“大人吩咐在下送裴公子回万木春。”
裴蕴初匆匆扫了眼被就地正法的白潇,躲开那侍卫的手,追着李群霄的背影去了。
裴蕴初就在门外,忐忑不安地转着圈,直到看到一盆盆血水被送出,他才终于站定,目光追出去,心里一直记挂着屋里的人。
他是亲眼看见大夫进去的,那老大夫才帮他处理了手背上的小伤口,现在就来看李群霄的伤了,不知望闻问切的结果如何,裴蕴初不敢进去,只听得老大夫一口接一口地倒吸气。
那大夫年纪不小,竟也觉得稀奇么?裴蕴初抿着唇想,定是大夫少见多怪……
可他禁不住地想李群霄的伤究竟难不难治,没人回答他,但一定很疼了,裴蕴初听着屋中的一声声闷哼,跟着咬住了自己的指关节,他已经汗湿了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不再往外端血水,老大夫提着药箱告辞了,卢苇亲自送,裴蕴初就在门边,听见动静立刻往石柱后藏,此刻他很怕见人。
更怕见到李群霄。
但心里惦记着,不肯走,缩在石柱后偷偷难过,像是谁罚他的站,李群霄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还抖了一下。
“进来。”
还是往日那般冷,却透着一丝难以忽略的虚弱,裴蕴初犹豫着,站在了门前。
挡了大半光,他不敢擡头看人,连呼吸都克制着,眼眶红了又红,眼底的泪立刻就要落下来了。
“过来。”
一说一动,裴蕴初跟着走了两步,还是低着头,着实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这样难使唤,李群霄气得想笑,扯了扯嘴角,咳了一声,道:“要水。”
“水?”裴蕴初手忙脚乱地倒水,端着水过来递给他,见到李群霄苍白的脸时,他差点端不住水碗。
“喂我。”
裴蕴初上前,伸着水碗挨住了李群霄的嘴唇,微微倾斜,专注地看着水面,伺候着李群霄一点点地喝下去。
李群霄却分神,见他鼻尖和眼下通红,脸上是端不住的忧伤模样。
“哭什么?”
裴蕴初端着空碗,闻言擡手抹了抹眼睛,哑着声音辨:“没哭。”
李群霄移开目光,看向床尾:“要哭就在屋里哭完,在外头,旁人当你在哭我的丧。”
“你怎么——”裴蕴初又不肯说下去了,手扣着碗底,还是缓不过来,想起来还后怕,觉得李府门前的秋风真冷。
谁想李群霄不放过他,冷笑追问:“那你摆这幅样子给谁看?还是你执意在李府门前寻死,我妨碍了你。”
“你这样凶?”裴蕴初愣愣的,声音小,“我救了你的……”
“是我救你。”李群霄擡眼,冷冷地看着他:“微不足道的几寸皮肉换你一条命。”
怎么目光比刺客眼中的杀意还吓人,可裴蕴初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眼眶又要热,立刻转身过去放水碗,磨磨蹭蹭不肯回身。
久抑的隐忧如同浮木,此时有了托举之力,裴蕴初再也紧绷不起来了,站回去也不肯杵着了,在李群霄手边蹲了下来,眼眶比方才还红。
李群霄用没受伤的左手擡起了他的下巴,沉默地看着他,探究他,食指滑过眼下,带出一串热泪,滚落进手心。
裴蕴初没有擡头的力量,眼底映着李群霄的腕间青色的血管,哽咽道:“我希望大人不要受伤,一点伤都不要有。”
“如果有人要受伤,也该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