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我也畏惧你

第41章我也畏惧你

雪拥阁名不副实，阁中能避风，午后暖光融融，可裴蕴初不去，韩婉在原来的破拆房找到他的时候，很是哭笑不得。

“你又回来这里做什么？”韩婉摇着扇子进来，转着脑袋四处张望这地，进了小院门，见到了院里的人又惊讶，“小莲你来这里做什么？小乞丐你怎么也在？”

他俩是这里的常客，反倒是韩婉的出现才叫稀奇，裴蕴初手里研着磨，笑笑，没说话。

今日，嬷嬷从苏晓娟的屋里搜出了一双虎头鞋，是苏晓娟之前偷着做的，被拿走的时候苏晓娟没怎么阻拦，虎头鞋在大堂中烧起来的时候，也只不过咳嗽了几声。

反倒是韩婉不对劲，当场斥责了几个说话不好听的姑娘，气呼呼地走了，想是在自己屋里坐不下来，才往这里跑。

“你在教他们写字？”

韩婉扫了眼桌上的黄纸，不屑道：“乞丐考不了功名，穷丫头今后的日子能安稳就不错了，学写字有什么用？”

韩莲噘着嘴反驳：“姐姐你怎么这样说？裴哥哥说我写得好呢！”

是写得好，小吉扭头看了眼，不好意思地咬住了下唇，抓着笔把自己刚写的字划掉了，裴蕴初拍了他一下：“没谁一上来就能写好，你性子都急惯了。”

韩婉看了眼裴蕴初，哼道：“你性子倒是不急，李大人都多久没来了，你找我拿的药还怎么用？”

裴蕴初拧了眉看来，示意她这里还有两个孩子。

韩婉冷笑：“只怕苏晓娟的事满大街都知道了。”

“什么事啊？”小吉好奇地擡起头，见他们都沉默地看向自己，小吉噢了声，又说，“现在街面上说的最多的就是东边那几间空铺子了。”

裴蕴初不着痕迹地碰了韩婉一下，问小吉：“都说什么了？”

打听闲事正是小吉的强项，他搁了笔，兴致勃勃地说：“原先那三间铺子的老板，前段时间不是被县衙抓去问话了嘛？现在铺子也空了，虽是好地段的，但是没人敢租，都传成凶铺了。”

裴蕴初拿过他练字用的纸，边检查边问为什么。

“都说是阮家怕霸市的罪名还落到自己头上，不敢接，也有人想要，又怕得罪阮家。”

这话说的，市商交易都要看阮家的眼色行事了？裴蕴初摇摇头，听小吉滔滔不绝地说，边拿笔圈出了纸上的好几个错字。

“我想租呢！”韩莲说，“有个铺子就不用晒太阳淋雨啦。”

韩婉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姑娘家家！”

韩莲哎呦一声，擡手抱住脑袋，手里抓的毛笔不经意在小吉脸上划了一道，小吉顾不上擦，先竖了眼睛来看韩莲的脑袋，低声说：

“安阳的苏家，生意做的不比阮家小，手底下好几个女掌柜、女老板的。”

韩莲听了眼睛亮晶晶的，“东边卖糕点的曹姐姐嗓门很亮，安阳的女掌柜也这样吗？”

两小孩你来我往地聊起来，韩婉也拉着裴蕴初问，“李大人这么快就腻了？”前阵子可是每晚都来的。

每晚都来，那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上的伤，至于现在为什么不来……裴蕴初也想知道。

“干嘛去？”韩婉看着裴蕴初把批好的黄纸放好，转身往屋里去了。

裴蕴初找了身出门穿的衣服抱在怀里，“去给我的雪拥阁添点人气。”

天色渐暗，卢苇跟在李群霄身后，随他离开军营。

“大人，属下已经查明，冯四并非阮正源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是阮正源那病妻的堂弟，阮正源留他在身边，不过是为了卖他夫人一个薄面。”

“冯四此人好吃懒做，阮正源近日越来越不肯把他带在身边了，冯四也有所察觉，很是不满。”卢苇知道李群霄的想法，道，“属下派去的人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

冯四实在是个不能放过的突破口，但要他为自己所用，也没那么简单，不过李群霄正巧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他翻身上马，利落的身影半隐在黄昏中，他道，“回府。”

卢苇正对着前方的，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拦在路中间的人，“大人，这……”

李群霄面无表情，“你先回去。”

没拉缰绳，马儿百无聊赖地原地勾蹄，正合裴蕴初的意，他拖一尾霞光而来，要羽化似的，脸上神情却不从容，到了跟前，不大高兴地仰着头，微眯了眼来看李群霄。

马儿开始原地吃草了，马嘴翕动，裴蕴初闻到了很清新的草汁的味道，可他额头开始冒汗了，在这秋日里。

耗不过李群霄，他抓着缰绳翻身上马，坐在了李群霄前面。

“你干什么。”

裴蕴初坐得直直的，解释道：“站在下面，跟你的兵似的。”

李群霄不置一词，也没赶他走，双手绕过他的腰，重新攥住了缰绳，马儿吃不了草了，晃悠着脑袋往前走。

又不说话了，裴蕴初耳畔只有风声，他又笑着说：“街面上都传阮家畏惧你，几个旧铺子都不敢收，怕你治下霸市的罪名。”

“心虚而已。”

裴蕴初没想到李群霄直接就承认了，怪不得上回县衙捉奸商的动静大，还真有李群霄的手笔。

他忍下想回头的冲动，又说：“阮家家大业大，都这样怕你……虽说民不与官斗……”

听上去像是要为阮家打抱不平，李群霄道：“你想说什么？”

“我单打独斗，”裴蕴初声音小下去，“我也畏惧你。”

“你心虚什么？”

裴蕴初不说话了，觉得李群霄始终语气生硬，说话不好听，竟把他那日惊惶的情态归结为心虚么？

裴蕴初微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却是没法再稳坐在马鞍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