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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宁七年,夜
一盆又一盆血水从殿内端出来,殿内皇后的喘息痛叫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低到殿外听不见一丝一毫,只有稳婆急促的声音:“娘娘,娘娘醒醒!”
夏院正和专精妇科的小李太医从殿内匆匆而出,对上皇帝急切焦灼的目光同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皇上。”
小李太医连连擦汗:“皇上,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微臣斗胆,如今还是用药为好……”
夏院正连忙悄悄拿胳膊肘去捅小李太医,谁知道这愣头青嘴倒是快,已经把话秃噜出来了:“用药的话,皇嗣不一定能保住,但如果不用药,羊水流尽,不但皇嗣要胎死腹中,娘娘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夏院正腿一软差点跪下,心里把这说话不会拐弯的大傻子骂了千八百遍——要不是因为你叔叔是皇后从前用惯了的李老太医,就凭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太医院就不可能收下你。
皇帝的面色愈发难看,那是毫不掩饰的风雨欲来,然而他做决断却极快,小李太医话一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用药!”
得了皇帝金口玉言,夏院正和小李太医像两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狂奔进殿,他们显然是早做好了用药的准备,不多时皇后身边的侍女梅酝亲自端着药盏进了殿。
皇帝失态地起身,往内殿走。喻和吓得要疯了:“皇上,皇上,不能……”
‘不能进啊’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完,皇帝已经头也不回踏进殿门,喻和不好跟进去,守在殿门口,只能看见屏风上晃动的身影,以及皇帝急声唤皇姐的声音。
喻和警惕地竖着耳朵站在殿门前,不知不觉汗流浃背,殿内皇帝的声音、稳婆的声音、太医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他听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带着哭腔喊郡主,却始终没有听到皇后半个字的回应,唯有稳婆焦灼地道:“娘娘昏过去了,娘娘昏过去了!”
如果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喻和猛地一抖,脊背上的热汗刹那间变得透骨冰冷——如果皇后难产而死,皇帝发起疯来,后果该会是何其恐怖。
终于,在一分一秒度日如年的煎熬中,忽的传来稳婆惊喜的欢呼,其中饱含的欣喜与后怕简直满溢了出来:“生下来了,生下来了!”
织锦的襁褓被抱到皇帝面前,桓悦听见稳婆的声音低了下来,其中的欣喜略减:“皇上,是个公主。”
桓悦没有心思露出笑容,他下意识擡手给榻上昏睡的明湘掖了掖被子,方才夏院正膝行至他面前,低声禀报的话还萦绕在他耳畔:“皇后娘娘此次生产艰难,损伤元气,往后皇嗣上可能有些艰难……”
这些太医说话最爱半遮半掩,夏院正说皇嗣上有些艰难,实际上几乎等同于说皇后往后没有再诞育皇嗣的可能了。
皇后子嗣艰难,膝下仅有一女。
桓悦擡起眼,他和皇姐的女儿躺在襁褓里,哭声细弱的像是一只小猫。
他忽然想起来前朝景帝心爱贵妃邓氏,执意立邓氏为后。景帝生时,邓皇后风头无两,然而景帝无子,从宗室中挑选嗣子过继,立为太子。景帝驾崩之后,太子即位,邓皇后的待遇一落千丈,空有太后之名而无太后之实。甚至在邓皇后死后,将她的灵位移出了奉先殿。
桓悦想,他如果从宗室中过继嗣子,将来他百年之后,皇姐的身后哀荣能保全吗?
刚出生的皇女抽抽噎噎地哭着,哭声惊醒了桓悦,他伸手接过女儿的襁褓,看着女儿的小脸,心想:他和皇姐的女儿,又能保全吗?
他最在乎的,难道要全部仰仗后继之君的良心吗?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皇帝的良心。
桓悦思考了很多很多,但在旁人看来只是一刹那。他抱着襁褓站起身来,忽然开始笑,那笑容十分欣悦:“皇后诞下嫡子,虽在襁褓之中,聪明英睿,宜承大统,朕心甚慰,宫中上下均赏三个月月例,通报内阁,择日大赦天下,为皇储积福。”
那一瞬间殿内的所有人愣住了,伏在皇后床边的琳琅与梅酝愣愣擡起头,两名太医对视一眼勉力回神,而一边的稳婆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倒在了地上。
几个皇帝身边的心腹内侍无声无息鱼贯而入,堵住了稳婆与几个普通宫女的嘴,将她们拖了出去。而皇帝含笑转过头,目光从皇后身边的梅酝琳琅面上一掠而过,几乎令她们后背寒毛乍起毛骨悚然,但很快,他看向了一边回过神来瑟瑟发抖,像两只受惊的鹌鹑一样依靠在一起的夏院正与小李太医,温和道:“往后皇后与皇子的脉案,就交给你们了。”
夏院正一个激灵,意识到死亡的阴影已经从他的头顶无声无息移开了,刹那间汗出如浆,声音勉力维持着喜悦:“皇上放心,微臣必不负皇上信任。”
桓悦颔首。
他低下头,看着襁褓里孩子的小脸,初为人父的喜悦终于后知后觉地从心底一层层蔓延开来,他碰了碰女儿的脸颊,感受到那温软的触感,几乎舍不得放开手。
——只有亲生的血脉骨肉,才会竭尽全力维护母亲生前死后的尊荣地位。
“你得快一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桓悦微笑着,对根本什么也听不懂的小婴儿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父皇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深夜里皇后所出的皇子呱呱落地,第二日天光刚明,京城中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心情复杂满心不甘的不在少数。
“是个皇子啊!”内阁首辅王宣轻轻叹了口气,“也好,也好。”
他弟弟王繁就住在隔壁,天还没亮就说想吃王宣府上的早点,过来找王宣:“可皇后的身份……”
“那群不识趣的言官隔三差五就要上书弹劾,你见皇上什么时候听取过他们的意见?”王宣喝完粥,慢条斯理地道,“看皇上的态度,至少这几年,既不可能废后,又不可能纳妃,皇后如果生不出皇子,皇上膝下空虚,这难道是好事?”
他看一眼王繁,很豁达地说:“咱们家不打算做外戚,也没适龄的女儿,何必掺和此事?皇上得了皇子是好事,想立太子也是好事,该急的人大有人在,你瞎操心什么?”
王繁:?
王宣拿筷子往南边一指。
王繁恍然大悟。
王宣说的,是南边那群士族。
自徽宁五年南北一统,天下归一,当年那群南渡的士族又迅速地朝皇帝抛去了投诚的橄榄枝。
大晋开国太/祖本是齐朝的晋国公,是名发于卒伍的猛将,说白了就是白丁起家。在那群积淀几百年的士族眼里,简直就是脚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在朝中很受排挤,所以当年齐朝皇帝携贵胄士族南渡,才指了晋国公迎战乌戎,其实就是让晋国公去送死断后。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那群高高在上的士族朝晋国公的后人弯下膝盖,然而皇帝一点都不买账,曾经在朝中公然讥讽:“南齐皇帝庸碌,世人都说真正治理南朝天下的是士族,难道士族中能担当重任的,只有土鸡瓦犬之辈吗?”
皇帝不喜欢士族,朝臣也未见得对他们多么尊重——无他,朝中位置是有限的,以这群士族的显贵身份,恐怕非七卿之位,他们是看不上的,那叫大晋原本的臣子干什么,全都洗干净给他们让位?
不过南北一统,南边也成了大晋的疆域,皇帝依旧任用了南朝的旧臣,让他们与大晋派去的地方官共同治理南边六郡,用的多是寒门出身的官员。而士族的显贵人物,被皇帝全部下旨召入京城,要在北方给他们分配官位,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些士族就任的地方,与他们的故土南辕北辙,是士族全然没有半点势力所在之处。
士族中当然也没有傻子,他们看清了皇帝不喜朝臣排挤的处境,并且迫切想要改变,重拾显赫门第的荣光。为此,他们刻意择选了家族中美貌的少女,声称想要送女入宫侍奉皇后。
要知道,自从皇后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如果不是皇帝坚持迎立她为皇后,只怕她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士族这是赤裸裸的一石二鸟之计,将献女入宫的做法包裹了一层侍奉皇后的华美外衣,同时又挑起了朝臣对皇后积蓄的忌惮防备。这本来是毫无破绽的计策,然而皇帝说‘三姓女不是有不为妾的传统在吗,连南朝皇帝求娶都算是高攀,朕和皇后又怎么敢让三姓女侍奉在侧为奴为婢呢?’
南北之战后,御座上这位少年皇帝的威名与权势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也是他能压制满朝反对执意立后的原因所在。皇帝的这句话使得世人皆知皇帝对士族的不满已深,甚至直接影响了他们和桓氏皇族婚嫁的可能,因此对士族来说,想办法送一个士族贵女入宫,是扭转这种局面的最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