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宜早
明明是密函,但是不知为何,窦承殉国的消息很快传遍整座京都。
连带着先前北夷递来的帖子,和提出的几道要求。
但出人意料的是,百姓似乎对那些金钱银两并不感兴趣,反而是对将来的和亲公主议论纷纷,而宋善宁深埋多年的身世也再度被人翻出来。
若是往日,皇帝必定会竭力平息留言,只是如今,他自己都火烧眉毛,哪还有空管民间的留言纷纷。
但这些,最多也就是在平头百姓的嘴里传一传,是不可能传到宋善宁的耳朵里的,可是身处晋国公府的宋善宁,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周边人对她态度的微妙。
婚前,宋善宁就曾与楚恒略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便是新婚一年之内,都住在晋国公府里,方便替他打理家室和宅院。
等到第二年,她再回公主府独居,如此一来,也算是循序渐进地为之后的和离做铺垫。
而她在晋国公府的这一年,最不满的不是别人,当属楚家人。
因为宋善宁虽是嫁过来的楚家儿媳,可公主身份却是终身不变。也就是说,她不仅不会晨昏定省,给这些姑姑婶婶请安,更不会赔笑,与她们解闷。
反而要将整个国公府的权力收到自己手里,压缩她们的权限。
但不满归不满,在宋善宁拢权清账的时候,也并不敢真的说什么。
可是现在,她们的不满却已经显露在了脸上,宋善宁冷眼旁观,只当不知,言笑晏晏的将人送出她所住的水心阁,脸色却立时沉了下来。
碧螺送来茶水,“殿下,您没事吧?”
宋善宁摇摇头,端着茶水浅浅抿了一口,而后才温:“近来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碧螺道:“只是陛下那边依旧忙碌,好像是漠北出了什么事。”
宋善宁沉吟许久,才问:“楚世子呢?”
自从那日两人一并出宫之后,楚恒略便一直在衙门忙于公事,深夜才回,两人虽居一处,却并未同榻。
每次宋善宁第二天起床用早膳的时候,他也已经离开了。
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宋善宁并未表现出来,她看一看窗外,天色尚早,太阳也不算灼目,便道:“吩咐人备车,我出去一趟。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回公主府了。”
“是。”
马车很快备好,宋善宁换了一身浅淡的衣裳,但她自然不是要回公主府,而是与陆钰约好要见面。
陆钰是商女,不能在成亲那日来,便定在今日再未宋善宁庆贺新婚。
原本是要约在双陆楼的,但是宋善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将地点改到了附近的一间茶楼。
陆钰早已提前订好了雅间,但眼下正是酒楼繁忙的时候,宋善宁来得早了些,便在雅间里等她。
她叫了一壶清茶,两碟茶点,坐在窗前往外俯瞰。
楚家人多事杂,她既然早答应会帮楚恒略,自然也是竭尽所能,因此都没有心思去顾及旁的事。
还有帝后那边,也始终没有消息。
虽然知道应当是和漠北的事有关,但到底是什么事呢?
提起漠北,又忍不住想起那人。
他又是为什么回京呢?
这几日,宋善宁几乎每一晚都不得安睡,不是认床,而且夜里辗转,梦到的却都是那日的场景。
她觉得羞愧,却又忍不住想得更多。
盯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思绪却已然飘远,因此,她也就并没有注意到,在对面的一间酒肆二楼,一直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默默注视着对面。
谢谌就立在窗边,好在窗前有拔高的青柳枝繁叶茂,将他的身形遮去了大半。
荆阳立在身后,小声的向他禀报着什么,“主子,这三天,楚恒略和永安公主都是分房睡的,楚恒略每日在衙门都待到很晚才回来,等回府的时候,公主殿下都早已睡了。”
谢谌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才问,“师父那边,有什么消息?”
荆阳说:“皇宫的禁卫多半都是窦大人的亲信,窦大人如今虽远在漠北,但到底是执掌禁军多年,走前已经安排好了。”
谢谌说:“知道了。叮嘱师父和锦姨也注意安全,小心别露了行踪。”
荆阳应一句是。
谢谌又问:“苗若枫那边呢?”
这回,荆阳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恭敬地呈给谢谌,“他已经在宫中安插了许多自己人,就连御前和东宫,也有。这是当日御书房皇上与众位宰相朝议的大致内容和结果。”
谢谌展开,一目十行的看完,目光沉凉如水,他并不意外地说:“果然是没有半点骨气。”
荆阳不敢说话。
谢谌将信笺缓缓撕碎,扔到一旁的火盆里,任由火舌将那薄纸舔舐殆尽,然后才问:“苗若枫有没有什么话说?”
荆阳立刻答:“苗若枫说,宜早不宜迟。”
这倒是与谢谌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苗若枫是迫不及待要报仇雪恨。
谢谌却是怕再拖下去,会生变故。
他不能让这群废物真的将宋善宁送到北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