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那就由你全权负责
第38章那就由你全权负责
黑暗中，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梦魇，却驱不散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和混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床头柜上一个冰冷的、硬质的物体——一枚设计极其简洁的铂金袖扣。那是签约仪式后，周聿深“无意”遗落在他车上的。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扔掉它。
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边缘，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上来。
是恨，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对那段黑暗岁月的生理性排斥。
但同时，竟然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诡异的熟悉感和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安心？
仿佛这枚冰冷的金属，是连接那个巨大阴影的唯一锚点，在无边无际的孤寂和噩梦中，竟带来一丝病态的稳定感。
他猛地将那枚袖扣扫落在地！金属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声响。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具被驯化、被烙印的身体和灵魂！
短暂的“放风”时间结束。
林予安回到云城，立刻投入林氏与寰宇科技合作落地的第一个大型项目——位于城东新区的智能生态城。
这是周聿深主导的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也是林予安证明自己并非傀儡的关键战场。
寰宇科技的会议室，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夕。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两侧，分别坐着寰宇和林氏的核心团队。项目推进到关键节点，在核心智能中枢系统的供应商选择上，双方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寰宇的首席技术官，一个跟随周聿深多年的心腹，态度强硬地坚持采用寰宇控股的一家德国公司方案，理由冠冕堂皇：“技术成熟度最高，与寰宇现有平台兼容性完美，风险可控！”
林予安这边的技术总监据理力争，脸色涨红：“成熟度高不代表性价比高！更不代表最适合我们的本土化需求！我们评估过，国内‘创源科技’的方案在核心算法和后期维护成本上优势明显，更符合项目长期发展…”
“本土化？风险呢？”寰宇cto嗤之以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林总监，我知道你想扶持本土企业，但这是上百亿的项目！容不得半点情怀和冒险！周总的意思很明确，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他刻意擡出了周聿深，目光挑衅地看向坐在旁边的林予安。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予安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寰宇团队的眼神带着施压和看好戏的意味，林氏团队则充满紧张和期待。
林予安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他没有立刻说话，指尖在光滑的会议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沉稳的轻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那双曾经盛满惊恐和绝望的眼睛，此刻沉静如深潭，却蕴藏着不容忽视的、经历过风暴洗礼后的力量。
他擡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寰宇cto那咄咄逼人的脸，最终落在他身后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最高决策的会议室大门上。他知道，周聿深就在那扇门后。这所谓的争执，不过是周聿深对他底线和能力的一次试探，一场精心导演的戏码。
“周总的意思？”林予安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周总的意思，是打造一个成功的、具有标杆意义的智能生态城，而不是寰宇科技的独家技术展示场。”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如刀，“你口中的‘万无一失’，是建立在牺牲项目最优解和潜在巨大成本优势的基础之上。这是对项目的不负责任，更是对周总战略意图的曲解！”
他不再看脸色骤变的寰宇cto，直接转向自己的技术总监，语气斩钉截铁：“林总监，基于你们团队的全面评估和专业判断，我决定，核心智能中枢系统，采用‘创源科技’方案。立刻准备详细的可行性报告和风险评估，一个小时后，我要向周总做最终汇报。”他特意加重了“最终汇报”四个字。
“你！”寰宇cto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会议室那扇沉重的实木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
周聿深站在门口。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深不可测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林予安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被挑战权威的不悦，有审视评估的锐利，但更深层处，似乎还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激赏的光芒？仿佛一只猛兽看到了自己精心饲养的猎物，终于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予安，目光如同实质的交锋。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雷霆震怒。
林予安毫不避讳地迎上那道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不再是恐惧的狂跳，而是面对强敌时的冷静搏杀。他站起身，拿起手边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关于创源科技的详尽评估报告，朝着周聿深的方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形的战鼓上。
会议室里凝固的空气仿佛被周聿深无声的推门动作挤压得更加粘稠、沉重。
时间仿佛被拉长，那几秒钟的沉默里，只有林予安沉稳的脚步声，和他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在耳鼓中轰鸣，却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节奏。
林予安在距离周聿深三步之遥停下，不卑不亢，脊梁挺得如同标枪。
他手中的那份关于创源科技的评估报告，此刻像是一面无声的旗帜，宣告着他的立场和决心。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来，恰好在他和周聿深之间投下一道明暗分明的光带，如同无形的楚河汉界。
周聿深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刮过林予安的脸。
那深邃的眼底，风暴在无声酝酿。被当众驳斥、尤其是被自己亲手扶植起来的“傀儡”驳斥，对他而言无疑是权威的挑衅。
他看到了林予安眼中那份沉静的、淬炼过的力量，那不再是温顺的羔羊，而是磨利了爪牙的幼狮。
寰宇的cto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脸上瞬间堆起愤懑和委屈：“周总！林副总他……”话未说完，便被周聿深一个擡手的手势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截断。那手势轻描淡写，却蕴含着绝对的掌控力，让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
周聿深的目光始终锁在林予安身上，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像冰冷的金属在摩擦：“‘最终汇报’？”
他重复着林予安刚才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冰冷的审视，“看来林副总已经替我做了决定？”
压力如山倾。
林予安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林氏团队屏住的呼吸和寰宇团队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平稳：“周总，决策权自然在您。但作为项目负责人，我有责任基于专业评估，提出最优方案供您最终裁决。这是创源科技的全面评估报告，以及团队关于采用其方案的风险应对预案。”他将手中的报告递向周聿深，动作坚定。
周聿深没有立刻去接，他微微垂眸，视线落在那份厚厚的文件上，仿佛在研究封面上的每一个字。几秒钟的停顿，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空气仿佛被抽干，令人窒息。
终于，他伸出了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掌控一切力量的手，并未直接接过报告，而是覆盖在了林予安拿着报告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触感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像冰冷的镣铐。林予安的手指下意识地绷紧，报告纸页在他指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最优方案？”周聿深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林副总，你告诉我，一个从未在百亿级项目上独立承担过核心系统的本土供应商，它的‘最优’，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建立在你的‘信心’，还是建立在项目可能承担的巨大失败风险之上？”
他微微倾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几乎将林予安全然笼罩。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林予安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你所谓的‘不负责任’，是指我坚持成熟方案确保项目根基稳固？还是指你，为了急于证明自己不是‘傀儡’，不惜拿整个生态城的成败做赌注？”